他閉上了眼睛,深深呼吸,再睜開時,目光清明瞭不少。
“抱歉,我不應當這樣。”
沈佳人微微鬆了口氣,可心裏卻莫名覺得有些愧疚,小心地湊上去,抱住了他。
“不,我理解你,身爲你的女人卻不能滿足你,我很愧疚。”
男人擡起她的小臉,幽深的眸光就那樣安靜地看着她,良久,才輕笑了一聲。
“傻瓜。睡覺吧。”
“嗯。”
沈佳人關掉了那盞色調旖旎的燈,屋子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幾秒後,清幽的月光便透過窗子灑落了進來,窗簾時而隨夜風輕拂,靜謐,卻溫馨。
不知過了多久,沈佳人卻沒有睡着。一動不動,望着那天花板怔怔出神。
她偷偷地轉眸望向了枕邊的男人,黑夜裏,看不清他的臉,卻隱約能見到他那線條冷硬的側臉輪廓。
“睡不着”男人忽然發聲,倒險些下了她一跳。
“嗯,是啊。”
男人將她攬的緊了幾分,兩個沒有睡着的人一起沉吟了幾秒,單北川又說話了。
“待你和瞳瞳那丫頭的病情能得到控制,我就帶着你們母女搬出這裏。”
沈佳人問,“去哪兒”
“莊園。”
“可你父親已經凍結了你所有的卡,還聽說連你之前的房子也一起封了,那莊園”
“無礙。”單北川平靜的說,“那莊園是我以私人名義買的,不屬於單家財產,就連那老頭子也不知道。”
此刻,沈佳人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莊園的樣子來。
那紅頂的小屋坐落在山中,幽靜到只有鳥叫和蟲鳴,門前是一片種滿了花草的花園,空着的鳥籠裏曾養着一隻金絲雀,屋後是一片菜園子,裏面的蔬菜被胖嬸打理的很茁壯
那個莊園,曾被她視爲囚困自己的華麗的籠子,可現在,卻成了讓她念念不忘的,平靜又美好的烏托邦。
“好,我們回去。”她恬靜地答了一句,緩緩闔上了眼眸。
今後的日子,倒也平靜。
成爲上班族的單北川每天都會出門上班,而沈佳人則都會親手爲他繫上領帶,再踮起腳尖給他一個吻,目送他離去,再說上一句“早點回來”。
這天,單北川剛走,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沈佳人心想着會不會是單北川忘記了帶什麼東西,快步過去開門。
“北川,你”
話還沒說完,便卡在了喉嚨裏,因爲,當門打開來的那一瞬,她就愣住了。
門外,站着兩個士兵,二人向左右側了一步,後面那老者嚴肅的臉孔便顯現在她的眼中。
單高雄
單父那看似平靜卻蘊藏着銳利的目光先是透過那敞開的門在屋子裏飛快掃了一眼,這才落到了沈佳人的身上。
沈佳人一時腦子有些亂,甚至有些六神無主。
她根本想不到,爲什麼單父會突然到此他明明已經宣佈和北川斷絕了父子關係,這又是意欲何爲
就在她失神的時候,單父緩緩開口。
“我遠道而來,難道,不應該請我進去坐坐麼”他的語氣蒼老嘶啞,卻透着一股子令人生畏的威壓。
沈佳人回過神來,興許因爲腦子還是很亂,下意識小聲回了一句。
“請、請進。”
“你們兩個,守在外面。”
單父吩咐了一句,拎着他的手杖緩步走了進來,那兩個衛兵便關上了門,筆挺地守衛門外。
在進門後,單高雄又打量了屋子一番,回頭問,“你的女兒呢”
沈佳人的目光落在那一旁的另一個小房間,“她在休息。”
 
“她今日情況如何”
他這一問,倒是讓沈佳人愈發疑惑了,不過還是小聲答了一聲“還好”。
“不必了。”單父擡手阻止了她,“我坐坐就走,順便,有些話和你說。”
沈佳人默默地放下茶盞,站着總覺得有些侷促,只好在一旁坐下。
她不知道這老先生究竟想幹什麼,於是也不好開口,索性,還是單高雄先開口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
“你和川兒一同過了這幾日,感覺如何”
可這個問題,倒是讓沈佳人更加尷尬。思忖再三,她索性也毫不避諱。
“能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女兒也開心。”
單高雄倒是神色不改,只是語氣隱隱帶上了幾分不悅的味道。
“你和你的女兒倒是開心了,只可憐我那家裏,還有一個整天以淚洗面的兒媳婦,還有個哭喊着要去找爸爸的小孫子。”
沈佳人心頭微微一顫,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感覺到了氣氛的沉悶讓她快要喘不過了氣來。
只聽單高雄接着道:“我聽說了,川兒最近在上司公司找了個工作,而且很受老闆賞識,初入社會便如此走運,倒也是難得的機緣。”
沈佳人回答,“還是他自身有實力,那老闆也是慧眼識珠。”
“嗯,這話倒是不假。不過”單高雄話鋒一轉,目光也驟然銳利了,“若是我說,他很快就能被公司辭退,那又當如何”
“什什麼”沈佳人一時有些懵。
單高雄一聲冷笑,“我調查過。他那個公司的老總,曾是我帶的兵若是我出面,他敢駁了我的命令”
沈佳人一時有些慌亂,複雜的目光望着那老者,卻發現以她的道行,壓根看不懂這老者的心裏究竟在想着什麼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低沉了幾分,“單老先生,我這個人不習慣拐彎抹角,不知道您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你當真不懂那好,我就跟你說道說道。”
單高雄擡起他的手杖,朝着瞳瞳住的那扇房間門直指而去。
“你女兒現在的情況,想必你心裏清楚。北川現在已不是那個威風凜凜的大校,憑着他去公司上班,能賺到那天價的治療費用嗎我可以負責她全部的治療費用,還能發句話,讓川兒回到軍營,做回他的大校”
聽到這裏,沈佳人心裏隱隱有些不安的感覺涌現出來。她不是個笨女人,甚至,已經想到了這單高雄接下來要說的話
“前提是,我必須離開北川,是嗎”她望着單父。
“沒錯,事到如今,只有你離開他一途”
不安的感覺得到了應證,沈佳人一時情緒激動起來,只見她倏然起身。
“不,我不能離開他,我答應了他的”
是的,她答應了他。
當日,那個在雨中遭受了他父親一通殘酷責罰的男人,在牀上悠悠醒來的時候,曾緊緊擁他入懷,說他已經一無所有,唯獨讓她不要離開他。
這句話,當時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一刀刀在沈佳人的心裏刻下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不能,不能辜負那個男人寧可拋棄一切也要和她在一起的深情
“不能”
得到了她的態度,單高雄也情緒激動,接着也站起身來,一身的肅然之氣,帶來一股令人生畏的威壓。
“你這是自私,極其自私你知不知道,我打小培養這個兒子,在他身上費了多少精力和心血就因爲你就因爲你這麼一個女人,那個令我引以爲傲的兒子,卻淪落成了一個在公司裏給別人打工的朝九晚五的上班族”
說到此處,單高雄似乎越來越生氣。
他的手杖的彼端在地上敲擊的“砰砰”作響,語氣也比之前更加高昂,甚至完全無視沈佳人那漸漸慘白的臉色。
“你又知不知道,剛纔我見到川兒拎着公文包在路邊擠公車上班的樣子,我的心裏是有多惋惜,多麼痛他本該是軍營裏那個威風凜凜的大校,他手裏握着的應該是鋼槍,而不是那該死的公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