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到底,她知道沈佳人和單北川從大學開始到現在的一切過往。有時候,她也曾覺得單北川這個男人冷血又霸道。
可現在眼前這令人感動的一幕,卻推翻了她心裏所有單北川的印象。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無法想象他居然如此深愛着沈佳人。
就在她感到無比動容間,一旁的胖嬸輕聲問,“蘇小姐”
“啊”蘇小回過神來,見到胖嬸已經打開了身後客房的門,正好和沈佳人的房間相對,只隔着一條走廊。
“謝謝。”
漫漫長夜過去,天已經矇矇亮了。
沈佳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雖然經過了漫長的沉睡,可她還是感覺腦子有些懵懵的。
感覺身子睡的有些痠痛,她強撐着坐起身來,當見到一旁的單北川時,明顯楞了一下。
此刻,他坐在椅子上,姿勢是軍人特有的端正,可唯獨頭微微的向身前低垂着,蓬亂的髮梢下,狹長的眸子緊閉,被白襯衫包裹的堅實胸膛規律的起伏。
他居然就這樣坐着睡着了。
沈佳人回過神,掙扎着下了牀,取過了一件薄毯,輕輕披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突然,男人那閉合的眼眸猛然睜開,泛着血絲的眼中閃過一絲凌厲之色,幾乎是瞬息之間,便擡手鉗住了肩膀上沈佳人的手腕
“什麼人佳人”
當見到女人那明顯受到了幾分驚嚇的表情時,單北川先是一怔,隨即趕緊起身,眉宇間帶上幾分歉意。
常年的軍旅生涯,已經讓他養成了即使在睡夢中,也時刻保持着警惕和提防。
方纔,他幾乎是下意識間的舉動,卻導致他差點兒傷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抱歉,佳人,我不知道是你。”他愧疚說。
沈佳人輕輕搖了搖頭,“我沒怪你。對了,爲什麼不到牀上睡呢”
單北川怔怔的望着她,只聽她語氣帶着幾分責備,接着說,“居然坐着就睡着了,真是粗心,要是着涼了怎麼辦”
“佳人,你”
“怎麼了”她好奇問。
沉吟五秒,單北川纔開口,“昨天的事,你可否還記得”
“昨天”沈佳人細細回想着,卻是一團亂麻,最終,她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腦子有些痛。”
單北川輕聲說,“記不起,那就不想了。”
旋即,他暗自蹙了蹙眉頭。
她已經不記得昨天的事情了怎麼會這樣
就在他費解間,只見沈佳人緩步來到了那扇被緊閉的窗前站定,伸出手摸索着,神色忽然黯淡了幾分。
“北川。”她回首問,“爲什麼把窗戶釘死了”
單北川思忖片刻,說,“沒什麼。來,回牀上休息着吧。”
“爲什麼把窗戶釘死”沈佳人眼中噙着幾分淡淡的傷感,接着說,“你說過的,推開這扇窗,我們能見到瞳瞳,瞳瞳也能見到我們。”
一時間,單北川心頭不由一緊。
他害怕,他真的害怕沈佳人在想起或是提及女兒後,又會像昨天一樣整個人都情緒崩潰失控。
然而,他卻忽然發現,她看上去卻沒什麼不對勁,雖然眼中又傷感,可這傷感,反而是最正常的情緒。
單北川雖然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可見到沈佳人已經能夠正常面對女兒的離去,多少微微鬆了口氣。
只見他大踏步地走上前去,粗糲的大手攥住了釘在窗戶上的木板,用力一掰,便將整塊木板扳了下來。
他接二連三,很快就徒手將那些木板拆除,推開了那扇格窗。
清晨的第一縷朝陽照射了進來。
山裏的空氣非常好,清新怡人,窗外山裏不知名的野花掛滿了晨露,在朝陽的映照下,熠熠閃光。
半山腰處,一片絢麗的花草間,靜靜地躺着一座小小的墳。
那是瞳瞳的墳。
漸漸的,沈佳人微微溼了眼眶,就望着那處小墳,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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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在這時,穿着睡衣的蘇小推門而入。
單北川是在賭。
這些日子,沈佳人潛意識裏把所有和女兒有關的悲痛事情全都壓制起來,昨日偶被提及,雖是發了一場瘋,可今天看上去倒是清醒。
他在賭沈佳人是不是已經跨過了心裏的那道坎。
“佳人,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着,對身體不好。”單北川憐惜地說。
他話音一落,沈佳人已經是熱淚縱橫。
她哭着趴在了單北川那堅實的肩膀上,瘦弱的身子隨着哽咽不住地顫抖。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單北川抱緊了她,就在她的耳畔,輕聲的安慰着。
沈佳人嚎啕大哭,就像是個肆無忌憚的孩子,所以肆無忌憚的哭。
見到這裏,蘇小鼻子也有些發酸,她也看出沈佳人是已經接受了這讓人無法接受的殘酷事實。
輕輕地掩上了門,她默默退了出去。
午後,溫暖又寧靜。
在單北川的陪同下,沈佳人再次來到了後山那座小墳前。
許久不來,墳上的泥土卻意外的整潔,看出處,每天都有人來打理。那自然是單北川了。
“瞳瞳,媽媽來看你了。”
沈佳人平靜地說着,將一塊榛子蛋糕輕輕放在了墳前,“這是媽媽試着做的,也不知好不好喫,你最愛這個了,嚐嚐看”
單北川心頭有些發澀,堂堂七尺男兒的他,卻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旋即,幽幽一聲長嘆。
他現在已經足夠痛苦,可也不知像沈佳人這般喃喃的對着已經離開人世的孩子說話,究竟是已經痛苦到什麼樣的地步。
“瞳瞳,媽媽想你了,你想媽媽了嗎”
沈佳人把蛋糕放在那方小小的墳墓前,接着就怔怔地看着,失神。
單北川心有不忍,輕攬住她的肩,冷峻的臉龐埋進她耳畔的幾縷髮絲之中,語氣攜着柔情,更多的卻是憐惜。
“我想,她一定也是想你的。”
被他這一說,沈佳人頓時悲從中來,眼圈漸漸泛紅。
單北川擁她入懷,深情說,“振作起來,佳人,我們還有希望的,不是麼”
“希望”沈佳人怔怔說。
“是。”男人那柔情的目光落在她那隆起的肚子上,“我們的希望,就是這個尚未出世的小傢伙。”
半晌,沈佳人微微點頭,“這丫頭在的時候,總是吵鬧着想要一個弟弟,說弟弟很可愛。”
“那就是了。”單北川握緊她的手,“哪怕是爲了瞳瞳,你也一定要振作起來,若是給她生了個弟弟,她一定會高興的。”
“嗯。”
山裏起風了,帶來絲絲涼意。
單北川扶起了沈佳人,將帶來的外套爲她披在了肩上,“我們走吧。”
她任由男人拉着,慢慢下山,卻時不時的回過眷念的目光。恍惚間,她的腦海中似乎又回想着瞳瞳銀鈴般的歡笑聲。
“北川。”她忽然說。
“嗯”
“我會振作起來的。我總覺得,那丫頭在還在看着我,她應該也不希望見到我繼續傷心下去吧。”
單北川微微一怔,隨即欣慰的笑了,可那眼底深處,卻潛藏着不易察覺的愧疚。
有些事情,他想說,卻又不敢。
此後,在家休養了幾天,沈佳人還是決定回公司上班了,儘管單北川不太情願,可終究拗不過她。
況且,他想起了蘇小曾經說過的話。
雖然沈佳人她現在看來日漸恢復了精神,心裏的傷痛和陰影怕是沒那麼快消除,公司人多,和同事們相處的話,或許對她心理恢復也有些幫助,於是便同意了。
每天早上,單北川都會親自開車將沈佳人送到“蔚萊集團”。二人朝夕相處,情意正濃,每次下車,都會在車裏偷偷的親上一下,她方纔含羞帶怯的下車。
這倒是有了些校園愛情裏的單純又甜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