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節分明的大手掐滅了菸頭,單北川緩緩擡頭,軍帽之下,一雙眼眸微微眯起,寒芒乍現。
“把她給我帶過來。”
“是”
幾名士兵快速衝將上去,一左一右的抓起沈佳人的胳膊,將她拉到了單北川的面前。
“放開,你們放開我”沈佳人緊抱着孩子,驚恐的掙扎着。
冷硬的軍靴踏出危險的步伐,單北川來到她的面前,如同君王般孤傲的目光睥睨着她,眉頭幾乎皺成了一個“川”字。
他不由分說,將沈佳人懷中的孩子奪了去。
沈佳人大急,“單北川,你把孩子還給我”
單北川面如寒冰,將孩子送給了一旁的副將,“你,把孩子送回軍營去,好生照料。”
“是”副將小心的抱起孩子,快步離去。
冰冷的眸光一轉,狠狠的盯着沈佳人,單薄的脣吐出冷然的字句。
“你,跟我來”
男人這森冷的話,還有那冰涼的眼眸,無處不讓沈佳人潛意識裏感受到深深的危險。
“不,我不去,我要孩子”
她轉身想要去追那名副將,卻反被單北川一把攥住了手腕。
骨節分明的手指漸漸緊握,那力道,幾乎快要把她的手腕給捏碎
沈佳人痛苦的皺起眉頭,小臉幾乎快要扭曲起來。
“單北川,你鬆手,我疼”
“你還知道疼”單北川眉心“突突”直跳,既然知道疼,那爲何還敢逃跑
“走”
男人似乎被沈佳人深深的激怒了,那緊繃的一張臉蘊含着一股不言而喻的怒氣,粗暴的扯着她,強硬的拉她進了醫院的大廳。
一路上,沈佳人死命的掙扎,但越是掙扎,男人捏的就越緊,令她苦不堪言。
最終,單北川帶着她來到了一扇病房前站定。
沈佳人不解的問,“你把我帶到這裏來做什麼”
男人陰沉着一張臉,也不說話,推開了那扇門,一把將沈佳人扯了進去。
她踉踉蹌蹌的向前衝出了幾步,差點狼狽跌倒。
單北川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收回了目光,一步步走向病房中間的那張牀。
牀上躺着一位婦人,臉色蒼白,體態消瘦,竟然與單北川有諸多相似之處,只是雙眼緊闔,呼吸平穩,卻不見醒來的跡象。
她在沉睡,因爲她是植物人,是單母。
沈佳人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婦人,一時間,心神大受震盪。
那被她壓在心底的深淵,死都不願想起的三年前的噩夢般的畫面,蜂擁進她的腦海。
望着沉睡的母親,單北川目光平靜了一些,臉上的戾氣也消散了不少。
他將盆裏的毛巾擰乾,微微欠身,動作細心的擦拭着母親的臉。
沈佳人卻感覺無力感蔓延了全身,雙腿顫抖得厲害,每邁出一步,都是那樣的艱難。
三年前,她開車把單母撞了。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見過這婦人,沒想到,居然一直在這醫院裏沉睡。
男人將毛巾放下,又替母親蓋好了被子,這纔將冰冷的眸光射向她慘白的臉,寒氣四溢。
“怎麼,害怕了”
“我我沒有。”沈佳人如此說着,但語氣卻在發抖。
男人的目光漸漸變得狠厲了幾分,語氣也是惡狠狠的,就像從齒縫裏擠出來的一樣。
“託你的福,我媽從三年前一直沉睡到如今,現在你見到了,可有什麼感想”
急促的雨點,伴隨着刺耳的急剎車聲,還有路人的瘋狂尖叫當日,那所有的聲音一股腦的在耳畔迴響。
沈佳人再也站立不住,雙腿一軟,就那樣癱坐在地上。
她
望着那牀榻之上的單母,愧疚的淚水,沿着蒼白的臉龐滑落下來。
她這痛苦的道歉,並沒有讓男人那森然的臉色好看上半點,反而莫名的激發出了他更大的怒意。
軍靴在地板上踩出兩道沉悶的聲響,男人轉瞬間來到她的面前蹲下。
他突然擡手,大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下巴,隨着他心底的憤怒而愈發收緊。
“沈佳人,你也會愧疚我以爲,這些年來不提及這件事,你已經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沈佳人忍受着痛楚,哭着搖了搖頭,聲音乾澀嘶啞。
“我沒忘,我怎麼可能會忘”
這場噩夢,她想忘,卻無論如何都忘不了。
男人咬了咬牙,用力鬆開了她的下巴,肅然起身,睥睨着她的眼眸之中帶着一股子難言的火光。
“當初,你把我媽撞成這樣,又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走了之,爲了逃避責任,你躲了整整三年”
“我不走,又能怎麼辦”沈佳人崩潰的大哭,“我把伯母害成這樣,我沒有臉見她,更沒有臉留在你身邊”
“連我都沒有和你說分手,你憑什麼善做主張”
沈佳人聲音哽咽,“我知道,但我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這道坎,更無顏面對你更何況,你父親他”
她哽咽到說不下去了。
當年,在單母出事之後,她蜷縮在手術室的門外,無助的痛哭。
單高雄衝到她的面前,一張老臉難看至極,指着她的鼻子說出的各種嚴厲的苛責和羞辱,令她後悔和愧疚的快要死掉。
她撞到了單北川的母親,本就自感無顏再見他,再加單高雄的一番無情苛責痛罵,讓她不得不狼狽的逃走。
她逃到了醫院外面,正好見到了聞訊趕來的單北川。
那樣矜貴沉着的一個男人,卻像是發了狂一般,車子沒停穩,他就不要命的衝下來。
遠遠的望着單北川,她想上去和他說說話,哪怕是說聲對不起,可見到那男人赤紅的雙眼,終究還是沒能鼓足勇氣。
最終,她選擇離開,或許,用逃跑更爲恰當。
可老天爺就是愛開玩笑,因爲女兒瞳瞳得白血病,她又踏回了這個傷心地。
念及此處,她渾渾噩噩,恍若失神,就像是丟了魂一般。
單北川咬了咬牙,低聲質問,“就因爲我爸他和你說了三言兩語的難聽話,你就一走了之沈佳人,你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一個人擅自決定兩個人的事”
沈佳人已經是泣不成聲,她什麼也說不出來。
此情此景,她說什麼,似乎都是錯的。
她這副悲痛的樣子,並沒有讓單北川產生半分憐憫,語氣反而更加兇狠。
“你這個女人,擅自闖入我的世界,將我的世界攪成一團亂後又不負責任的離開三年了,若不是因爲瞳瞳那丫頭,你壓根就不會回來,所以我才說你可惡至極”
沈佳人失魂落魄,紅着眼圈,一直在道歉。
“對不起”
單北川擡手指向了牀上的母親,暗暗咬了咬牙。
“沈佳人,你給我聽好了,但凡我母親還躺着一天,你就要陪我一天,你要償還,你要贖罪,更休想再像三年前一樣一走了之”
扔下這句冷硬的話,單北川便兀自離去,留下沈佳人一個人在這病房之中,怔怔失神。
她回到軍營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還沒進門,耳畔就傳來了兒子軍豪的哭喊聲,沈佳人心頭不由得一緊,忙推門而入。
於是,便見到了一副極爲滑稽的畫面。
那名副將正圍在搖籃前,一手拿着尿布試圖給那小子換上,可他的動作實在笨拙,再加上軍豪有些不安分,根本無計可施。
一旁,神色冷峻的單北川顯然是被副將消磨掉了所有的耐心,眉頭越皺越深。
“滾開,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要你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