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無表情的男人靠在牀上坐着,手中攤着一本兵書,目光沉寂地看着,只有胸膛上層層的紗布,昭示着他曾經歷過怎樣的兇險。
屋子裏瀰漫着一些菸草的味道,她輕掩嘴輕咳了一聲。
聽到了動靜,那本書緩緩合起,男人擡起了幽沉的利目。
“怎麼現在纔來”上來就質問了一句。
“我我這不是來了嘛。”
她端過一把椅子,靠近牀邊坐下。晚餐是粥和雞蛋,但是粥有些燙,她用小匙輕輕攪動着。
單北川靜靜的盯着她的動作,忽地問,“白天爲什麼不來,你去哪兒了”
她低垂着頭,“在畫圖。”
“我都傷成這樣了,你就不知道來照顧一下”
沈佳人撇了撇小嘴。
是啊,傷成這樣,還能抽菸,還能看書,還能發脾氣扔了晚餐看來他很精神嘛。
“好了,喫飯吧。”感覺溫度差不多了,她將粥遞過去。
他瞥了一眼那皺,無動於衷,薄涼的脣吐出一句。
“你餵我,胳膊不方便。”
“”
沈佳人望向一旁剛剛還被他拿着的書,有些小小的無奈,但沒說什麼,還是乖乖餵給他。
再怎麼說,他也是傷病員嘛。
很快,單北川吃了半碗,但顯然有些食慾不振,揮揮手。
“不吃了嗎”她問。
“夠了。”
沈佳人將餐盤收拾了,剛要離開,單北川的話飄了過來。
“等等。”
她回眸,發現單北川正盯着她,那銳利的目光,令她有些侷促。
“有事嗎”她弱弱的問。
“早上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沈佳人怔了一下,揣着明白裝糊塗,“早上,什麼問題啊,我不記得了。”
男人皺皺眉,坐在牀上的身子微微前傾了幾分,目光中的威壓也愈發逼人。
“我受傷,你爲何那樣着急,你不是不想待在我身邊麼”
“”沈佳人無言以對,又覺得男人的目光無法直視,便將視線垂下。
沉吟片刻,她忽地笑着說,“對了,我姐姐回來了,你知道嗎,昨晚她”
“別岔開話題,我不關心這個。”
“當時,沒想那麼多。”她聲音愈發小了下來,頭也垂的更低。
“你在乎我”他微微眯起眼眸。
“當然在乎了。你是軍隊的指揮官,如果沒有你的話”
單北川嘴角抽了抽,“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她語氣有些緊張,“軍豪還小,我不想他沒爸爸。”
“沈、佳、人”
他用低沉不耐的語氣念着她的名字,其中似乎還摻雜着幾分莫名的火氣。
沈佳人那纖弱的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怔怔站在那兒,愈發侷促不安。
下一秒,單北川向她欠身,一雙大手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他灼灼的目光對視。
“別裝糊塗,我問的是你在乎我的原因,別扯沒用的。”
沈佳人的聲音有些發顫,“我我害怕。”
“害怕我死了”
“是。”
他挑了挑眉頭,又問,“你既不愛我,又爲何害怕我死”
一股複雜的情緒涌上心頭,沈佳人紅了眼圈,小聲抽泣了一下,搖搖頭。
“不知道,就是害怕,就是不想你死”
不想他死,卻又不想和他在一起,沒有比這更矛盾的了。
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令單北川感到有些煩躁。
他鬆開了掐着她下巴的手,身子又靠回了牀上,冷着臉吐出一個字。
“滾。”
沈佳人感到有些委屈,吸了吸鼻子,端着餐盤默默離去。
出了營帳,她那在眼中打着轉的眼淚這才滑落下來。
是啊,上一秒還想將他讓給姐姐沈佳欣,下一秒,
卻又因爲他受傷而心疼的發瘋。
難道她愛着他嗎
她不知道,只是之前的心疼,是真的。
此刻,沈佳欣走進了山間的林子,帶着她的相機。
之前經歷了那樣一場激烈的戰鬥,林子裏處處都是留下的痕跡,士兵們忙着打掃戰場,空氣中的硝煙味道還沒有消散。
她緩緩穿梭在林間,時而擡起相機拍上一張照片。
畫面裏有的是受傷的士兵,有些是留在土地上焦黑的彈坑這些照片過於真實,她或許能用這些照片得到一次攝影界的獎。
不知不覺,她走遠了。
當她發現前面已經無物可拍,便想着回到營地,忽然,草叢裏一陣“沙沙”聲引起了她的注意。
“誰”她警惕的問,“誰在哪兒”
一個人從草叢裏站了起來。他的動作太慢,就像是電影裏慢動作的回放,看起來似乎動一下都很艱難。
然而,那人手裏黑洞洞的武器,卻對準了她。
居然是之前在對面敵營之中見到的那個被祁寒稱呼爲“大王”的胖子首領
“啊”
她抑制不住地叫出聲,胖子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別叫否則我要了你的命”
沈佳欣嚇的臉色發白,趕緊閉了嘴,只是她的手顫抖的幾乎連相機都快握不穩。
之前,這個胖子就曾想侵犯她,現在他該不會
就在她驚恐的想着這些的時候,那胖子痛苦的皺起了眉頭,身子無力的斜靠在一棵樹上。
沈佳欣這纔看到,他受了重傷。
“女人,過來”
“乾乾什麼”極度的恐懼,令她牙齒打着顫。
因爲戰鬥已經結束,所以她纔敢出來,卻沒想到,這個胖子居然會出現在這裏
“沒看到我受傷了嗎過來攙着我,我要去投降”
沈佳欣愣住,“投投降”
“我的人都被打散了,他們全都逃了,我找不到他們,只要能治好我的傷,投降也無所謂”
說完,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狠狠瞪向她,“還愣着做什麼,快過來扶着我”
沈佳欣戰戰兢兢的走過去,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艱難朝着上面單北川營地方向而去。
她的手在抖,抖的厲害,因爲她太害怕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胖子忽然會投降。如果他落到單北川手裏,一定會被審訊,他也一定會將她背叛了單北川的事情供出來
畢竟,以爲她在地圖上標出了單北川的房屋所在,所以單北川纔會險些喪命,她是個背叛者,是個罪人
想着自己有可能會面臨的悽慘下場,沈佳欣的臉都沒了血色。
“還有多遠”胖子看起來很虛弱,緊擰着眉頭,似乎快要撐不住了。
見到他這虛弱的樣子,一個大膽又瘋狂的念頭浮上她的腦海。
不能,絕對不能讓這胖子投向自首,否則,死的將會是她
當這個念頭浮現在腦海中以後,就失了控,再也剎不住了。
她假意攙扶着胖子走,目光卻四處打量,最終,落到前面的崎嶇小路上。
那是一處山崖。
在二人打旁邊經過的時候,沈佳欣咬了咬牙,趁其不備,生生將胖子朝着山崖下推去。
男人絕望的驚叫回蕩在耳畔,她眼睜睜看着那人向下方墜落,愈發渺小,直到消失不見。
驚恐這才襲來。
她連連後退,好似瞬間被抽空了力氣,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別怪我別怪我別怪我”
沈佳欣驚恐的抱住頭,口中唸唸有詞,臉色已是蒼白如紙。
就在她陷入無盡的恐懼之中時,身後,一雙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她驚叫了一聲,驀地驚恐回頭,卻見到一名士兵正看着她。
“沈小姐,你在這裏做什麼”
回過神來,沈佳欣掙扎起身,說話也是支支吾吾的。
“沒沒什麼,我過來拍照,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