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你已經可以出院了，還沒有走嗎”
單北川回眸，語調清冷地問，“有口罩麼”
“有。”
從護士那裏拿到了一個口罩，單北川親手爲沈佳人戴上。
“這下，總可以了”
她站在鏡子前瞧了又瞧，發現見不到那傷疤，這纔敢出門。
沈佳人被單北川送回了市中心的公寓，臨行前，對她說了一句話。
“別擔心，我會爲你找個好醫生。”
“嗯，我等你。”
父親沈懷仁見到她臉上的疤痕，越看越覺得痛心，送單北川出門時，在門外和他聊了兩句。
“北川，我閨女這臉，真的還能恢復嗎”
單北川目光平寂地說，“一定可以。”
“那，找醫生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另外，你們的婚事”
做父親的總歸有些擔憂。閨女現在毀了容，單北川又是位高權重，雖然他曾說過會娶沈佳人，可他心裏終究有些沒底。
“伯父，你在擔心什麼”
“啊，我不是擔心”
單北川正色說，“我沒問題，婚禮什麼時候辦都可以，只是以她現在的狀態，不會答應的。”
“這個我知道，我就是提醒你一下。”
“我記性很好，伯父用不着再提醒了。”
冷冷地說完這話，單北川邁開修長的雙腿，大踏步地離去了。
接下來，他得爲沈佳人找醫生。
他心裏清楚，若是不替她消去了那疤痕，恐怕，這輩子都不用結婚了
沈佳人在家裏呆了兩天，陪着父親沈懷仁和兒子小軍豪。
她不敢外出見人，但總有種坐牢一樣的感覺，再這樣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而且，蘇小曾經和她通過電話，最近公司似乎愈發忙碌，她終究是sa的創始人，總不能把一切責任和工作都撂挑子給蘇小。
這天，她驅車去了公司，當然，戴着口罩。
口罩能爲她帶來安全感，能守住她身爲女人的最後一絲尊嚴，可她也覺得有些可悲。
如果臉上的傷痕無法祛除，她這一生都離不開這小小的口罩了吧
回到久違的辦公室，蘇小爲她沏了一杯紅茶。
“哎呀，佳人，你在家裏好好休養就是了，幹嘛還要到公司來啊”
只有在蘇小面前，沈佳人才敢把口罩摘了。
她歉然地說，“總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讓你一個人做，你放心，我可以的。”
蘇小聳聳肩，“好吧，不過說起來，最近確實很忙，你能來幫忙，我反倒鬆了口氣了。”
說着，她就將幾分重要的文件擺在了她面前的辦公桌上。
“佳人，在你沒來公司的這段時間，一些不痛不癢的小事呢，我已經替你決定了。但這些重要的決策，還是留下來等你親自過目比較好，本來打算抽空直接送你家裏去的呢。”
“放着吧，我一會兒就看。”
“好，我先去忙了，對了，中午咱出去喫披薩就在隔壁街，新開的，聽說味道巨好”
被蘇小這活潑的性子感染，沈佳人的心情也沒那麼抑鬱了。
“嗯，聽你的。”
在品嚐了蘇小泡的那杯紅茶後，她攤開了那些文件，開始逐一處理。
不多時，辦公室的門卻被人一把推開了來。
沈佳人還當是蘇小，擡眸一看，卻見到一個陌生的短髮女孩抱着一份文件，望着她，滿眼的驚訝。
沈佳人嚇了一跳，幾乎是下意識地遮擋住臉，顯然有些驚慌。
“你你有事兒嗎”
女孩回過神來說，“您就是沈總吧，您好，我來交設計稿。”
“拿過來吧。”
女孩快步走來，恭敬地將設計稿放在了桌面上，似乎是忍不住好奇，又偷偷朝着沈佳人的臉看了幾眼。
“你還有事嗎”沈佳人問。
“沒事了，那沈總，我先出去了。”
沈佳人微微蹙着芊眉提醒她，“你是新來的吧”
“是的，我是新來的。”
“下次，記得敲門。”
“抱歉，我記住了，沈
總。”
關門聲傳來，沈佳人這纔將遮在臉前的手放下，目光漸漸黯淡下來。
這目光不論是處於善意還是惡意，都令沈佳人深刻的感受到了冒犯，令她如坐鍼氈，更有些無地自容。
說到底，自從這張臉被毀，她就瞬間失去了所有的驕傲與尊嚴，在任何人面前，那自卑的情緒總能肆意瘋長。
沈佳人企圖用忙碌的工作來忘記一切，等她把那些文件處理的差不多了，時候也不早了。
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戴上口罩，打算去茶水間衝一杯咖啡解解乏。
剛走到茶水間門外，便因爲從裏面傳出來有關於她的議論而止住了腳步。
“說起來呀，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沈總呢。”
聽起來，似乎是早上那個短髮女孩的聲音，話音一落，立刻就有人接茬。
“真的假的她長什麼樣子”
“就是啊，給我們說說。”
那短髮女孩接着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漂亮的人，而且氣質也好，嗯怎麼說呢，怕是沒有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吧。不過”
“不過什麼快說快說”
“不過，我看到她臉上有一道傷疤，看起來有些可怕，那麼漂亮的人，卻毀了容，沒想到傳聞是真的。”
“真可惜，這樣的話，她還能嫁的出去嗎”
“”
茶水間裏，幾個新來的女孩子的話題仍舊在持續，而門外的沈佳人，卻聽的手腳冰涼，渾身顫抖。
女孩們的話語，深深的刺激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經。
不是她過度敏感，而是有些話說者無心，卻能給陷入低谷和絕望逆境中的聽者，帶去巨大的情感和心理傷害。
“哎呀，都這個點兒了，咱們一起去喫飯吧”
“好啊好啊”
短髮女孩和她的兩個夥伴端着茶盞走出來，有說有笑地離開了，門外，卻已經沒有了沈佳人的身影。
辦公室的門被人推開了來，蘇小語氣輕鬆。
“佳人，別忙了，咱們去喫披薩吧”
話音一落，蘇小卻愣住了。
她見到沈佳人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背影都透着一股悲傷地情緒，透亮的玻璃上，明顯顯現着她掛着淚珠的蒼白臉龐。
“佳人，你怎麼哭了”蘇小拉住她的手，那樣冰涼。
沈佳人怔怔望着遠方，有些哽咽的說，“或許，我今天不該來的。”
“啊”蘇小聽不明白，茫然地問，“你這沒頭沒腦地說啥呢”
“醜八怪就應該躲藏起來，別被人看到，更別出來嚇人，不是嗎”她吸了吸鼻子，淚眼中滿是自嘲與悽楚。
“佳人，你別說這樣的話。到底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沒人欺負我，我只是無意聽到了公司有人在背後對我的議論。她們覺得我的臉嚇人，還擔心我會嫁不出去”
“什麼”蘇小一聽，這還得了，當即氣憤地嚷嚷起來。
“誰哪個不長眼的在背後亂嚼舌頭根佳人你告訴我，我這就讓她們收拾鋪蓋卷滾回老家種番薯去”
“算了吧。”
“不行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是不是那幾個新來的她們最喜歡說閒話”
“別問了，蘇小”沈佳人緩緩闔上了眼睛，痛苦地說。
見到這裏，蘇小已經明白了。
她什麼都沒說，擼起袖子，轉身就走。
“蘇小”
沈佳人匆匆拉住她，搖搖頭，“別去找她們的麻煩，算了吧。”
“可她們居然在背後說你說的這樣難聽，我就不信治不了她們”
“她們不是故意的，而且並沒有惡意，是我自己太敏感。”
“這”
“她們剛畢業不久，現在工作又難找，大部分都是等着發工資交房租的，不要爲難她們，好嗎”沈佳人爲她們求情。
蘇小望着她半晌，最終，嘆了一口氣。
“哎，既然佳人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樣呢，這次，就先饒了她們。”
沈佳人微微鬆了口氣。
但，她也苦澀地想着，這樣的煎熬和痛苦，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