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蕩山莊,江湖中等世家,以經商爲主,家財萬貫,家傳雁蕩劍法十三式,莊主林棱,年過不惑才得了愛子林雍,自然百依百順,無所不應,連他荒唐的嗜好,也默許不加阻攔,是以雁蕩山莊在江湖中出名,竟不是因爲林家有錢,也不是因爲林家的雁蕩劍法,而是因爲林雍。
卻見林雍眉間歡喜,就要上前來握鳳霄的手,後者卻不着痕跡避開幾寸,手轉而滑上崔不去的肩膀,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就已經將崔不去給抓到自己身邊,兩人肩膀狠狠捱了一下。
鳳霄:“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密友,姓崔,名不去。去去,這位是雁蕩山莊的少莊主,林雍。”
他特地在密友二字上加重,脣角帶起意味不明的笑意,光是聽着都覺得曖昧,令人不由浮想聯翩。
崔不去:
不過今年註定是要例外了。
琳琅閣將拍賣地點定在六工城時,許多人便心生嘀咕,只因六工城並非江南繁華之地,亦非大興城那樣的天下名城,雖說此地連接東西,爲客商出入西域的必經之路,但畢竟離突厥也近,地處偏遠,風沙彌漫,嬌生慣養的貴人們輕易也不願過來,所以今年參與拍賣的人數,比往年要略少一些,大部分是江湖人士,南北客商亦多,還有不少高鼻深目的西域商賈,牽着駱駝,載滿貨物前來。
變故就發生在琳琅閣六工城分號的門口,一行人剛剛走出來,旁邊路過的人羣之中,便有一人飛身而出,持劍刺向爲首的年輕人,兩人隨即交手,結果以刺客身亡而告終,這時旁邊忽然有一名女子冒出來,撲向死者,大哭出聲,指控對方殺了自己的兄長。
衆目睽睽之下,殺人者與被殺者都被圍在人羣中央,無法離開,捕役很快趕來,發現殺人者身份棘手,便趕緊找了趙縣令,趙縣令又請來鳳霄出面。
鳳霄來到時,屍體尚未挪走,少女正撲在屍身上大哭,見一雙黑色靴子走近,停在視線之內,不由擡起頭,一雙帶淚眸子楚楚動人,眼裏盛滿悲慼,毫無作僞。
但鳳霄的目光僅僅停頓片刻,就從她身上移開,落在殺人者身上。
“人是你殺的”他問對方。
年輕人的表情微微一滯,顯然不大樂意回答鳳霄的問題,卻又爲其氣勢所迫,一時左右掙扎。
趙縣令見狀忙道:“這位鳳郎君,乃是京城而來,奉命”
他看了鳳霄一眼,原想說解劍府,卻不知對方願不願意透露身份,口風一轉,改口道:“奉命調查于闐使者一案,特地過來幫忙。”
又向鳳霄介紹命案雙方的身份:“這是琳琅閣大掌櫃溫涼,死者姓應,叫應無求,關中人,那女子是他的妹妹。”
思及此,溫涼主動上前,拱手道:“在下正是溫涼,好教二位知曉,方纔我與手下掌櫃從裏頭出來,此人突然現身,意圖害我,幸虧我早年習武,勉強能防身,僥倖沒被傷着,但他不知怎的就當場倒斃了,並非我所殺。”
相比少女的激動,溫涼就顯得鎮定許多:“此人謀害我在先,我不過是將他打退,而且我打他的那幾掌,也都不在致命處,仵作一驗便知。”
少女:“若不是你害死我們父親,大哥如何會拼着性命不要來殺你”
溫涼嗤笑:“血口噴人,我又何時害死你父親了,可別認錯了人,到頭來一場笑話”
少女瞪住他,滿懷怨恨:“溫涼,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你”
這案子顯然別有內情,鳳霄無意在這裏審問,就揮揮手,讓人將涉案人等悉數先帶回縣衙再說。
少女本是不願走,被捕役左右一拉,身不由己,只能頻頻回頭瞪向溫涼,她雙目通紅,形容怨憤,若是世間真有厲鬼,她怕是馬上會觸柱而亡,化爲厲鬼來找溫涼索命。
溫涼卻沒朝她看一眼,往鳳霄這邊走了幾步,行禮道:“鳳郎君,能否借一步說話”
鳳霄:“說。”
溫涼只得道:“這幾年琳琅閣風頭正盛,難免有小人心懷不軌,在下蒙我家主人青眼,擔任大掌櫃一職,更容易招惹是非,還請鳳郎君、趙縣令明察。”
鳳霄:“此事發生在六工縣,自有縣令處置,你與他說便可,不必與我說。”
此時屍體也已經被擡走,徒留地上血跡斑斑,逐漸乾涸深色。
鳳霄往地上看去,忽覺耳邊輕風掠過,練武之人的反應讓他幾乎同時就側身閃避,餘光一撇,卻見一根毫針幾乎擦着鼻尖而過,飛向他身前幾步的溫涼
溫涼渾然未覺,他的身手也許可以應付應無求,卻應付不了這種偷襲。
心念電轉,鳳霄捲起袍袖,將毫針甩落在地。
溫涼只見鳳霄擡袖朝自己拍來,還以爲他想打自己,下意識後退幾步,驚道:“你”
鳳霄:“地上有針。”
溫涼定了定神,朝地上看去,果見一根毫針,隱隱泛藍,必定摻了劇毒,不由後怕不已,擡頭就看見鳳霄正用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不知是誰如此恨我,定要置我於死地”溫涼苦笑道。
鳳霄對趙縣令道:“你先帶他回縣衙關押,回頭我親自審。”
溫涼皺眉道:“在下不是犯人”
鳳霄冷然打斷:“但凡與案件有涉,皆爲可疑,是否清白,待我審過之後再說。”
溫涼頓足道:“可明日的拍賣,須得在下坐鎮啊”
鳳霄道:“離了你,你手下就沒有人了若是如此,琳琅閣倒不如趁早關門吧”
他言語霸道,竟是不容半分反駁,溫涼麪露慍色,正要說話,旁邊已有人按捺不住,搶過話頭,冷笑道:“京城來的便了不起麼,我不讓你抓人,你又能如何”
鳳霄緩緩轉頭,望住對方,一張臉在朗朗青天下瑩潤有光,偏偏雙目銳利若鷹,直將人釘在原地,生不出半分狎暱唐突。“你又是哪個牆角里冒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