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掌上金珠 >2.002.可憐人(捉蟲)
    一個時辰後安芝跟隨帶路的商行夥計到了沈家巷內的一處小門,這兒已有人迎接,兩個人交代過後,面善的老媽子帶着安芝一路往裏走,過了兩個小院又經過一段長廊,到了前院一處屋前,老媽子看安芝拘謹,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撫:“不用怕,在這兒等會。”

    安芝衝她笑了笑,老實跟在她身後,等了片刻後,關着的門打開了,走出來一箇中年管事,不苟言笑的吩咐後頭的兩個年輕小廝,隨後看向安芝這兒,眉宇微皺了下,什麼都沒說,轉身進了屋。

    老媽子拉住安芝的手:“來。”

    屋內的陳設與柳管家的人一樣嚴謹,不論是桌上的筆墨還是架子上的擺飾,而從這兒也能看出沈家的家底,管家住處都如此,沈家的家底要比外面言傳的還要厚實。

    安芝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在柳管家拿出一張身契後收回視線,乖乖站在老媽子身旁,低垂着頭扮演好她的角色。

    “之前是你叔父替你籤的賣身契,如今你再籤一張。”

    安芝上前,拿起筆頓了會兒後擡起頭,小心翼翼道:“柳管家,我,我不識字。”

    柳管家將身契上的內容唸了一遍,指了指末處:“在這裏按手印。”

    安芝沒有猶豫,沾了印泥後按上去,柳管家對她身後的老媽子道:“少爺園子外再添幾個人手,你帶着,讓她去幫忙。”

    說完這些李媽帶着安芝離開了柳管家的住處,繞着前院這兒,走了約莫有一刻鐘的路到了連排的屋舍前,李媽朝那兒喊了聲:“冬春。”

    靠右的屋子傳來清脆的應聲,一個十五六年紀的姑娘走了出來,看到李媽身後的安芝笑道:“今早才說呢,大少爺園子外那些花快開了,我們幾個都照應不過來,這就把人帶來了。”

    “她才進府,也不懂規矩,你先帶她熟悉兩日。”李媽轉頭看安芝,“有什麼事你就問她。”

    安芝點點頭:“謝謝李媽。”

    李媽離開後,冬夏便拉了安芝往她那屋裏走,一面說着:“我說剛剛瞧着怎麼有些奇怪,你這衣服不合身吶,我這兒剛好有新的,你先換上,明天帶你去後頭領新的,咱們這府裏別的沒什麼,規矩也不多,你只要記住一點,做好自己的活就行,不要到處走動,要不然容易得罪人。”

    安芝擡起頭看她,冬夏沒注意她的神色,叨唸道:“還有,我們這邊是負責替大少爺打理園子的,往後你跟着我照料園子外頭,一年到頭就忙這幾個月,平日裏還是清閒的。”

    屋內冬夏在櫃子前翻找着,說了一半回頭看她:“你進府來什麼都沒帶”

    安芝捏住衣袖搖搖頭。

    “正好我有新的裏襯。”冬夏拿出衣裳走到安芝面前,看她還沒動呢,笑道,“脫呀,都是姑娘家你還怕什麼,換好衣裳我帶你去外頭看看,過兩日就忙了。”

    安芝一怔,囁囁了聲沒有,伸手去解衣領上的扣子。

    這小媳婦的模樣倒是把冬夏給逗樂了,擡手輕輕捏了下她的臉頰:“哎,你這樣可是會被人給欺負的。”

    安芝登時紅了臉,冬夏笑的更開心:“來來我給你穿,你叫什麼名字。”

    手摸到她露出的肩膀時愣了愣,下意識的便多摸了兩下,又覺得不太相信,又摸了兩下,直到安芝紅着臉往後躲,冬夏這纔回過神來,看着安芝,說的特別坦誠:“你這摸起來可真舒服。”又滑又軟,忍不住叫人多摸上幾下。

    安芝眼神閃爍着無處躲藏,將換上的衣服拉攏,小聲道:“我娘叫我歡兒。”

    酉時未到,天還亮堂,光線從窗外透進來,將她紅彤彤的臉頰襯的格外好看,沒了之前那髒兮兮的污塵,白皙的底子上,一雙眼眸清透又水靈,這樣害羞時還添霧氣濛濛的感覺,惹人疼惜,秀致的五官瞧着並不奪目,可就是容易讓人記住,她看起來不過十三四的年紀,說起來還沒長開呢,再過個兩年這樣貌一定會更出衆。

    金鳳樓的老鴇珠姨識人無數,哪會看走眼呢。

    “害羞啦。”冬夏笑着替她扣上衣領,“走,先帶你去看看。”

    走出時經過門牆,光線暗下來,安芝臉上的羞意褪去,目光清明瞭幾分,她輕輕弄順衣服上的褶子,跟着她走出屋子。

    沈家很大,光是冬夏帶她走的這一處,繞一圈就花了兩刻鐘,這還沒到沈家大少爺住的園子,冬夏看天色暗下來,就先帶她回來。

    “外面這兒沒有分,內院西廂那兒是二房住着的,老夫人住在隨園,平日裏不喜被人打擾,一年到頭都見不着幾面,南邊正修着湖,明年就能在府裏頭看荷花了,平日裏咱們就在外院這兒走動,你對府裏不熟悉,如今也用不着你去給咱們拿食盒。”

    “冬夏姐姐放心,我一定儘快熟悉府裏。”

    聽到安芝這麼認真的保證,冬夏笑了:“這都不急,明天我教你如何照看那些花。”

    “好。”安芝好奇問,“姐姐你剛剛說麗園。”

    冬夏臉色微變,朝四處看了通小聲道:“你記住,在府裏不要提起麗園,否則要遭罰的。”剛剛她是說多了說漏嘴的。

    安芝即刻點頭,跟着她一起低聲:“那麗園後頭是不是也不能問”

    冬夏看她這般小心翼翼,笑了:“麗園後頭是庫房啊。”

    安芝眼眸微縮,是庫房就對了。

    回到小院,在外院忙乎的幾個丫鬟都回來了,冬夏一一給安芝介紹了,也許做的都是雜活,這邊小院內的丫鬟看起來都挺好相處,即便是性子沉悶的,對安芝頂多也是不理會,六個人一桌喫過飯後回到屋內,便都早早歇下了。

    臨睡前冬夏還囑咐了她不少事,末了打着哈欠鑽進被窩:“明早先帶你去領衣裳。”

    安芝躺下來,睜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時間久了,適應了黑暗後,頭頂是粗木房梁,再往上是另一角度橫着的梁木,牢牢的固定着屋頂,好似就算是塌了也壓不垮。

    她聽大哥說起過,這樣修的屋子最爲牢固,可不便宜,沈府從管家的屋子陳設到這四人一間的下人房,說是金陵城中最有錢的人家,並不爲過。

    而半年前,她根本就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喬裝成這樣到沈家來做丫鬟。

    半年前她還是宣州計家大小姐,一場海難奪走了大哥和小叔的性命,數條商船出事,幾十萬兩銀子的貨沉沒大海,要債的人齊聚計家要說法,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二堂伯一家在背後捅的刀子,逼死父親後霸佔了計家,還要將她這個遠在宜山養病的侄女趕盡殺絕。

    想到李管家派人交給自己的書信,安芝泛着淚的眼底浮了狠意,天底下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

    四周圍的呼吸聲漸漸平穩,躺了快一個時辰,冬夏她們都睡熟了。

    安芝緩緩起身,掀開被子走到冬夏牀旁輕聲道:“冬夏姐姐,我去解手。”

    冬夏輕喃着,微睜開眼:“就在院後頭。”

    “我自己過去就行。”安芝替她掖了下被子,輕手輕腳走出屋子,合上門後走到院後,翻牆出了這小院。

    傍晚冬夏所說的庫房是在麗園後面,而這麗園在東廂的北側,夜裏外院有護院,內院有值守的婆子,安芝從白天走過的迴廊繞過去,夜色掩護下,往大廚房那兒走去。

    這時辰廚房內還有人在忙,大抵是哪個主人院裏要了宵食,比起別處,這兒反而是最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安芝從廚房這兒繞過去後順利的到了東廂,撿了個燈籠後,低着頭與同樣拎着燈籠巡院的丫鬟擦肩而過,越往麗園方向走,人越少。

    很快安芝面前出現了一堵高牆,往左不知道還得繞多少路,遇上別人說不定會被攔下來,往右是冬夏所說的麗園。

    想了想冬夏當時的反應,府內禁止人提起的地方:“難道這裏死過人”

    安芝沒有猶豫,直接往右走去,死過人就好辦了,那意味着這園子裏不會有人,從這兒翻過去不就是庫房了麼。

    走入園子後,四周出奇的寂靜,因爲隔着一片竹林,安芝也看不清主屋那方向,只想着從這兒繞到後面去,走了一段路後,前面忽然傳來門被甩開的聲音,透過樹叢看過去,一個長髮披散的女子從小閣樓內奔出來,在閣樓前晃悠着,張開雙手做着奇怪的姿勢,還發出叫喊聲。

    “是個瘋子啊。”安芝嘀咕着,正這時,那人開始哭,嘴裏唸叨着聽不清的字眼,蹲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想着什麼,忽然朝臺階上的柱子撞去。

    用力撞了一下後發現沒事,這瘋子摸着額頭在園子裏四下找尋,最終鎖定了安芝這邊樹叢外的假山,衝了過來。

    “不好”安芝忙從樹叢跳出來攔住她,偌大的力道將她胸口都給撞疼了,這人又比自己高不少,安芝只能反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抵在牆上制服。

    瘋子甩開凌亂的長髮,露出了一張姣好的面容,可這神情太過於猙獰,兇狠的看着安芝,啊啊叫着想要攻擊她。

    “你別亂動我就放了你。”安芝怕傷着她,不敢用太大的力。

    瘋子看了她一會兒後,忽然安靜下來,神情變得哀傷,嘴裏唸叨着相公二字,人貼着牆壁緩緩往下縮。

    安芝跟着蹲下去,見她縮瑟着似乎正常了些,於是鬆開手。

    不等她起身,縮瑟着的瘋子忽然彈起來,安芝壓住她的手臂,瘋子扭頭在她手臂上用力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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