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掌上金珠 >44.044.酒量
    回到林府時天已黑, 寶珠忙着收拾明日出發前往淮安的行囊,安芝靠在書櫃旁,翻着淮安舊曆,腦海中響起的是傍晚去西市時權叔說的話。

    許多年前的金陵城還不是現在這般的, 最爲興盛的是羅王趙三家, 後來隨着朝廷頒佈的發令, 給與經商更多的便利,金陵城中的商戶拔地而起,自然會有人迎着這勢頭追趕他們。

    沈家與薛家就在其中。

    生意場上難免有暗手, 爭奪生意買賣也是常有的事,甕多米少,總有空着的, 到了二十幾年前, 沈家交到太老爺手中,已能夠與羅家並駕齊驅。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做生意常有沉浮, 倒不是虧了,而是別人賺的比你更多時,就不如別人興盛了, 王家和趙家那時已被趕超, 羅家因手握着京城一干權貴的綢緞綾羅生意而屹立不倒, 直到沈家的織坊入了那些權貴的眼。

    這其中也有當時嫁入沈家的新婦董氏的功勞, 她帶着董家多年沿襲下來的織坊來到沈家, 在太老爺的籌謀下, 加上沈家原本的基礎,不出幾年佔據了金陵織布市上的半邊天。

    這其中要說沒有手段,安芝是不信的,沈家太老爺是個人物,安芝雖從未見過,但她聽父親說起過很多次,而沈家這一興起,就意味着羅家那邊要遭擠壓,羅家在京城中的生意受了折損後,明面上不好說什麼,暗中的樑子算是結下了。

    而第二樁,權叔說是因爲婚事。

    八年前羅家派人前來,爲羅家的小兒子求娶沈家大小姐,希望兩家結這秦晉之好,沈家回絕了羅家的親事。

    其中具體發生了什麼,權叔並不知曉,他在金陵城中帶了十餘年,早往關於羅家的事也是聽到的多,而關於這婚事,也就只有寥寥數語,羅家提親,沈家回絕,之後羅家的小兒子在一次出遊時遇了意外,從此癱瘓在塌,一年後沈家大小姐便出了這件事。

    “從沈家老太爺病倒開始,沈家就出了許多事,直到沈家大少爺掌權,這幾年漸漸平穩下來,而沈家這一平穩,熬過去了,就意味着羅家的生意要衰減,所以這幾年,羅家都沒什麼聲息。”

    安芝放下書,她來金陵兩年,確實是沒怎麼聽說羅家的事,可再低調,聽權叔的意思,瘦死駱駝比馬大,更何況人家不瘦。

    能當街將孟子書擄走,這羅家的行事作風,怕是比薛家要狠的多。

    “小姐,您該歇息了。”寶珠進來見安芝還在看書,走過來催促,“明天要趕一整日的馬車,我將這些帶上,您明日再看。”

    寶珠也沒管安芝答不答應,推了她到牀邊,更衣遞水,待安芝躺下,放了幔子熄燈,便是她不想睡也不行。

    安芝哭笑不得,在牀上翻來覆去,睡過去後,隱約是感覺後半夜有雨聲,第二天起來,屋外溼漉漉一片,天又冷了不少。

    林夫人在門口送她,每每出行她都不放心,囑咐了許多後又去囑咐東叔,這一趟還多添了幾個人。

    巳時過半,馬車纔出城。

    馬車快到送亭時,寶珠指着不遠處停靠在送亭下的一羣人:“小姐您看那兒。”

    安芝擡起頭,一眼認出了爲首的馬車。

    這時等了許久的李忱也看到了不遠處慢慢悠悠前來的馬車,懸着的心這才放下,林家的馬車要再不來,他就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少爺,林小姐來了。”

    馬車內沈幀沒什麼反應,他後邊那輛,在馬車外的陸庭燁與陸家小姐陸鳳苓好奇的張望過去,陸鳳苓不禁問:“大哥,沈少爺就爲等林家的馬車”

    “他等的是人。”陸庭燁朝後邊揮揮手,好麼,人終於是來了,也該出發了,“你先上馬車,晚些時候休息了再認識也不遲。”

    陸鳳苓上了馬車後還想張望,可車伕沒領會她的心,直接駕車跟上了大少爺的,她連個人影都沒瞥見。

    這邊沈幀看着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安芝,笑着打招呼:“林小姐。”

    安芝看了眼他們出行的隊伍,人的確不少,李管事說巳時出發,她特意晚了半個時辰,卻不想人還在這兒:“久等,大小姐可出發去錦州了”

    “林小姐,大小姐的車馬天不亮就出發了,大少爺將大小姐送到這兒”

    還想繼續說的李忱被沈幀一個眼神給瞥的禁了聲,沈幀揚手:“出發罷。”

    安芝微怔,李管事的意思是,他天不亮就在這兒送走了大小姐,之後便一直等着,那豈不是等了一個多時辰。

    假若她不來呢。

    安芝坐在馬車內,莫名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

    沈家馬車這兒,李忱

    看了大少爺好幾眼,見他沒說什麼,才鬆了一口氣。

    那番話是他故意加的,大少爺一聲不吭在這兒等了半天,還不許他告訴林小姐,讓她知道知道。

    沈幀擡起頭,窗外是收割乾淨的稻田,耳畔是送別時姐姐說的話:“阿幀,我替你問了,她沒有許親,也無意中人。”

    天色暗下來時他們纔到歇腳的鎮子,從金陵到淮安需五日馬車,快馬日夜兼程兩日可達,沿途的鎮子每年到了淮安議事這段時間都格外的熱鬧,客棧小館需提前定下,否則只能在鎮子外的馬車上過夜。

    沈幀這一趟人多,就租了個院子,四五間屋舍正好容納,收整過後歇下,與安芝一間屋子的陸鳳苓見安芝不在,便問替自己收拾牀鋪的丫鬟:“林小姐呢”

    “沈少爺派人來請,林小姐出去了。”

    “都這麼晚了,明天還要趕早,出去做什麼。”陸鳳苓打了個哈欠,她是累的不行,今天走了一段山路,馬車顛簸,中途又沒歇腳,她如今屁股還有些僵。

    話音剛落,外邊傳來了大哥的聲音,陸庭燁看她要歇下,失笑:“喫飯的時候還說要去鎮上走走,不去了”

    陸鳳苓犯難,既是想休息又剋制不住想去逛,心理鬥爭了半響,她跳下來穿鞋:“大哥,那我們去找沈少爺他們罷。”

    “他們走他們的,你湊什麼熱鬧。”陸庭燁彈了下她額頭,“走罷。”

    “怎麼不能湊熱鬧了,難不成他們兩個人還要獨處不成。”陸鳳苓癟嘴,下馬車後她見了那林家小姐,普普通通嘛,還沒葉姐姐好看,再說那做派,總覺得皮野了些。

    “你管他們做什麼。”陸庭燁拉她出院子,指了指不遠處的巷弄街市,“去不去。”

    “當然去,出都出來了。”陸鳳苓平日裏不怎麼出門,好不容易央求了父親同意讓她跟着大哥去淮安,上了街便忘了什麼沈少爺林小姐的,只顧着到處看了,陸庭燁跟在她身後,提防着她走丟,視線朝一處巷弄看去,在那兒隱約是有沈幀身邊貼身護衛的身影。

    而這時,沈幀請了安芝,在夜市附近的一處小院內,品酒。

    石桌上擺了五六個罈子,光從罈子的顏色就知道埋的年份不一樣,沈幀給她倒了一杯新釀的,安芝嚐了嚐,清口,香味也濃郁,但這口中的香氣不持久,下到喉嚨裏還有些灼。

    “如何”沈幀笑着提醒,“我請你來嘗酒,最後可別醉暈了說不出一二。”

    安芝笑了笑:“沈少爺可知宣城外的宜山下有一種酒,叫小娘子。”

    沈幀爲她添了一杯三年的桂花釀:“願聞其詳。”

    “這酒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是用每年新收的糧食來釀,但埋的法子不同,這酒釀好後封罐,是埋在水氣通暢的土裏,也有直接沉在水底的。”安芝執了杯子,聞了聞三年陳的桂花釀,笑眯眯道,“最特別的,是這酒不能經由男子之手,是要未出閣的姑娘親手釀製,所以叫小娘子。”

    沈幀點點頭:“與沐子酒相似。”

    安芝也沒反駁,但師叔說過,沐子酒還差了那麼幾分,釀酒這東西,有時就差不得這幾分,同樣的法子,換個地方埋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小娘子的味道要好,條件太苛刻,所以只是在宜山下有:“沈少爺,您的這些酒,是打算運往何處”

    “運往瓊臺。”這邊的小鎮靠了山,前些年沈家在這兒置了一處酒莊,用這山泉水釀了幾批酒,如今到了開壇的時候,他這回經過就順道看看。

    往南啊,安芝抿了一口:“這樣的酒確實不適合運往北方。”怡情小酌之用,不適合北方那些大口碗喝烈酒的做派。

    “林小姐覺得如何”

    “這四年陳的不錯。”安芝隨了師叔,嘴也養刁了,一兩年的看不上,普通的也瞧不上,若要讓她來評,這桌上的都是差一些的,“您怎麼不叫陸少爺來嚐嚐。”

    沈幀看她三四杯下去都沒有反應:“他已經嘗過了。”

    端酒出來的李忱腳步一頓,得虧陸少爺不在,這些埋下的酒近些日子纔開壇,沈家那兒都沒送去多少,陸少爺何時嘗的。

    說到是做生意,安芝便認認真真的給了建議:“明年開春,還能試試桃花酒,就算不送去瓊臺,京城那兒也有夫人小姐喜歡。”

    轉眼的,安芝已經六杯下肚,連李忱都忍不住:“林小姐酒量真好。”

    安芝抿嘴不語,輕輕轉着手上的杯子,她這酒量可算不上好。

    沈幀輕笑:“適才過來時街上有雜耍,正好酒鋪在附近,不如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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