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簇又一簇簇的青翠綠葉,聚擁在一起, 最終有了這一派生機盎然的高大樹木。
一株株的樹, 排成一排排。
聚在一起,成了一座森林。
夏日, 驟來的初雨,細密纏綿,淅淅瀝瀝。
帶走了這讓世界陷入沉悶中的躁動不安。
雨中的天依舊那般藍,風吹雲動, 驟雨急來。
風中傳來了, 樹木顫動的聲音,淅瀝纏綿的雨聲,行人躲雨匆忙跑過的聲音
這些細小而不容忽視的聲音,最終,匯聚成了世界之音。
與這初夏的雨聲, 纏綿交響。
在這座因夏日初雨而煥然一新的古老城池中。
青龍大街上。
手撐着一把落雪紅梅油紙傘的林雲橫, 停下腳步, 他轉過身, 正對着面前的雪白衣裳的年幼孩童,目光看着他, 那張往日裏風流俊美總是帶着隨性笑容的臉龐上, 線條繃緊, 表情沉悶冷肅, 積雨滴滴答答似斷裂的珠串般從雪白的傘面上,不斷的朝下掉落。
啪嗒啪嗒,打在了光可鑑人的青石板路上。
“我原本不欲和你說這些。”林雲橫對他說道,“我同這世間所有的人父一般,只願你生在光明之中,長在陽光之下,眼中所見,皆是美好之物,耳中所聞,皆是動聽之音。”
“願你一生平安無憂,不知此世之惡,未嘗人間辛酸。”
“但,我卻無法亦不能用雙手矇蔽你的眼睛,捂住你的耳朵。這個世界,終將朝你敞開,它的一切都將爲你所知,所見,所聞。”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善惡,是非,對錯”
“這都是世界。”
林雲橫目光看着面前的林雨初說道,“早年修真界並不禁止向凡人出售丹藥,甚至很多煉丹師憫凡人之苦,憐其病痛,改良丹方,研製出適合凡人服用的丹藥。”
“但是,這些改良過的丹藥,因不含靈氣或是隻具有微弱靈氣,所以只能稱之爲藥,而非靈藥。”
“可治病,但也僅此而已。”
“人心可惡,慾壑難填那些年,修真界有多少的靈丹流入人間界,便催生了多少藥人。”
“也因此有了今天,修真界絕不向凡人出售一顆靈丹的鐵律規矩。生老病死乃是天命之理,人皆有一生,亦有一死。”林雲橫目光看着面前的林雨初說道,“吾等修士,不過只是活的更長久一些罷了。”
“若不能得道成仙,跳出生死,免六道輪迴之苦。壽元盡時,天人五衰,終難逃一死。”
“生死乃是天命,而吾等修士則是與天爭命。”
“但求一生”
林雨初擡起頭,一雙漆黑的眼眸似乎因這連綿不斷的細雨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站在那裏,擡着頭,目光看着面前撐着油紙傘,替他遮擋風雨的林雲橫。
許久之後,輕聲說道:“我發現,剛纔那個人跪在藥行門口的地上,邊上很多人走過,但是他們沒有看那個人一眼,旁若無人的徑直走掉了。”
“我想,那個人一定跪在了那裏很久,很多次了。所有,纔會讓周邊的人習以爲常,見怪不怪的走掉。”
林雲橫聞言沒有說話,只是目光看着他,靜靜地聽着他說。
“他娘要死了,他一定很傷心,很絕望。回春丹是他的最後的希望,是救命的稻草,所以他纔會緊緊地抓着不放,不惜一切代價,聽不進去任何話。”林雨初說道,“但是,他娘已經沒救了。如果一個凡人到了需要用靈丹吊命的地步,那他便已經無藥可救了,靈丹不過只能拖延片刻罷了。”
“這個道理,我們知道,那個人未必不懂。只是不想懂,或許對於他來說,那顆回春丹救得不是他孃的命,而是他自己。”
林雨初目光看着面前林雲橫說道,“如果他得不到這顆救命的回春丹,那他便死了。”
“所以,你便給了他那顆丹藥嗎”林雲橫。
“反正,那也不算是靈丹,不過是我練手之作,我也是個凡人呢,沒有違背規矩。”林雨初說道,“能救一個,是一個。”
“救人總不會是壞事。”
聞言,林雲橫笑了,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你倒是心善。”
“你心中有數便可,凡人生死,自由天定。命數之理,強求不得。那個少年,太過偏執了。”
林雨初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後悄悄伸出手,小小軟軟的手,抓住他的手,說道:“如果我是他的話,我也會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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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聞言,林雲橫一愣。
低下頭,目光看着他。
便只聽見面前的孩童說道,“沒有人能夠承受得住,摯愛至親之人永別的悲痛。”
“這種事情但凡想一想,都覺得心痛彷彿要一同死去。”
“爲此,不惜一切代價,不擇手段也要挽留。”
“這便是看不破,捨不得的情。”
林雨初的話不輕亦不重,但此刻卻字字如錘,一下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的敲打在林雲橫的心中。
將他整顆心都給擊碎了,沉了。
只餘下一片柔軟的溫柔。
那自手中傳來的溫熱而柔軟的觸感,彷彿隨着少年的這番話,一同流進了他心裏。
在林雲橫意識到的時候,他嘴角已經不由得翹起,臉上爬滿了笑容,方纔因爲那少年而產生的沉鬱不快,此時,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是無言歡喜和感動。
林雲橫目光定定的看着身前的孩童,然後猛地伸出手,將他抱在懷裏。
手中的雪白殷紅的油紙傘掉落在地,他的雙手緊緊地抱住面前的孩童,聲音顫抖說道,“你說得對。”
“吾心亦然。”
“世間唯有情之一字,勘的破,卻看不破。”
油紙傘掉落旁地。
恰逢此刻,初雨停歇。
雨停了。
遠處一道虹光,如同橋樑一般,一端在人間,一端在天上。
此世,與彼世。
“萬是沒想到,弒仙邪龍君柳燕歸竟是出自雲嶺。”說話者嘆氣說道,“若不是這次因雨皇之故,恐怕我們無法發現他的存在。”
此乃仙盟諸仙尊之會。
“柳燕歸出生不明,自他在修真界揚名起,所能追溯的過去,最早便只有血殺門。世人只知他因母喪修士之手,而痛恨修士,仇視修真界,以殘害殺戮修士爲樂,卻無人知道其中究竟。”
“那爾等意下如何這尚未成爲日後弒仙邪龍君的柳燕歸是殺還是”
“不可難道你們忘了前車之鑑我們切不可插手過多,擾亂天機因果。我們至多隻能指引,但不能直接出手。”
“那你的意思是”
“我看這柳燕歸今生遇見了雨皇,承了他的情,日後想便壞都難。他若是變壞,不用爾等出手,雨皇第一個收拾了他。”
“”
“”
在座諸仙尊聞言頓時沉默,雨皇的威力,他們還是信服的。
不得不服。
說罷,那仙尊也笑道,繼續道,“再說,此番看來,柳燕歸心結已解,想必不會再重蹈後路。”
“比起這個,倒是要徹查一番,他那靈石是從而得來,又是從哪裏知道回春丹能救他母親的事情。”
一個月後。
雲嶺。
同樣派人去查了柳燕歸事情的林雲橫聽到下屬回稟,頓時臉上神色詫異,“被人搶先了一步”
“是何人”
“是仙盟的人。”
“”林雲橫。
一聽到對方是仙盟的人,林雲橫心下頓時有數。
仙盟那羣控制狂
果然片刻都不消停。
林雲橫心下冷哼了一聲,然後目光盯着面前的下屬,說道:“那你可知這其中到底隱藏了何種緣由那少年是從哪裏得知回春丹能救他孃的命,他手中的靈石又是從哪裏得來”
“那少年名爲柳燕歸,父不詳,家中唯有一母親,自幼和母相依爲命。柳燕歸母親五年前得了重病,一直纏綿病榻,半年前,身體日漸況下,前來看診的大夫都道油盡燈枯之相,藥石無效。”
下屬將查來的事情緩緩道出,“數月前,一老者數次出入柳家,正是這名老者告訴柳燕歸,回春丹能救他母親的命。並且給他指路去了城西趙家做工,明面上是在趙家獵場養馬,但是私下其實暗地在開採一處小靈礦。”
林雲橫聞言頓時皺眉,“這趙家”
“膽子未免太大”
“其心可誅。”
靈石靈礦對於無靈根可修煉的凡人而言有害無利,故而修真界一向都是禁止凡人開採靈礦,一旦發現靈礦便要上報給仙盟,由仙盟用財帛珍物換取購買下靈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