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玉佩裏的太子爺 >1.千金歸來
    建興二十年,過了十五,年味就散了,各家各戶都收起心思,開始張羅起新一年的生計。給大戶人家做工的人,也要收拾收拾回主家了。

    長興侯府中,一個上着桃紅色如意紋夾襖,下系靛色百褶裙,頭上綰着雙髻的丫頭挑開簾子,她方纔在和人玩鬧,臉上還帶着笑意,一見來人,她的笑容滯了滯。

    然而秋葉畢竟是後宅裏打過滾的人,很開她就掩蓋了真實反應,殷勤又和善地把來人迎了進來。

    “五姑娘,您今兒來得可早。外面冷,快進來吧”

    楚錦瑤卻沒有直接入門,她學着自己偷偷看到的模樣,給秋葉福了一身,才直起身說:“秋葉姐好。母親在裏面嗎”

    楚錦瑤畢竟是小姐,就算秋葉是長興侯夫人趙氏身邊的大丫鬟,也委實沒必要這樣客氣。點頭問個好,其實就足夠了。

    但是楚錦瑤不知道,便是她知道,也不曉得如何點頭,又該如何問好。這些對後宅小姐如同呼吸喝水一般自然的東西,對於楚錦瑤來說,卻太難了。

    其實楚錦瑤應當是四姑娘,長興侯府里正室趙夫人的第二個嫡出女兒。但是她的命運實在有些坎坷,她剛出生的時候趕上韃靼犯邊,趙氏在外面產女,竟然將女兒抱錯了,抱了另外一個姑娘回府,起名楚錦妙。前幾天楚錦瑤纔剛被找回來,而楚錦妙在侯府裏待了十三年,和母親、僕婦感情深厚,祖母楚老夫人也不捨得讓疼了十三年的孫女回去,乾脆做主,讓兩位姑娘都留下,楚錦妙繼續做四姑娘,楚錦瑤就按序齒排在楚錦妙後面,當五姑娘。

    楚錦瑤在一戶農家裏長大,對這些侯門禮儀一概不懂,她怕別人笑話,都是偷偷觀察別人怎樣行禮說話,然後自己琢磨着學過來。這樣一來,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就犯了許多錯誤,就如今日的問安。

    秋葉受了楚錦瑤這個禮,又回了一禮,趕緊把楚錦瑤迎來。厚重的鼠貂簾子一放,隔住了呼呼的冷風,正堂裏的溫度纔好些了,不再倒灌冷氣。秋葉呼了一口氣,說:“今天風可真大,如果簾子開久了,吹着我們沒什麼,若是凍着了夫人就壞了。”

    楚錦瑤沒料到,連忙說:“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料到”

    “五姑娘不必這樣說。您是主子,天大的錯,也是下頭奴婢伺候的不好。”說着,秋葉板起臉,瞪圓了眼睛去看楚錦瑤身後的人,“你們兩個小蹄子,五姑娘剛回來,你們也剛回來嗎再這樣疏忽,仔細你們的皮”

    楚錦瑤身後的丁香和山茶連忙趕聲認錯。秋葉又罵了幾句,才緩和了臉色,說:“行了,有錯能改就好,你們下次當差要注意”

    這回,便是楚錦瑤也聽出是自己方纔的行爲不妥,秋葉不好說她,所以就去罵跟着她來請安的丫鬟。

    楚錦瑤心裏過意不去,又無端連累別人了,如果她做的好一點,怎麼會讓旁人替她捱罵

    其實楚錦瑤這樣想,還是被原來的家庭囿住了。侯門大戶裏,未出閣的小姐都是金枝玉葉,如果犯了錯,禁足抄女戒便是很大的懲罰,打板子之類的皮肉之苦,全是下頭人在受,誰讓主子想岔時,你這個做奴婢的不提醒呢更何況,丁香和山茶這頓罵捱得一點都不冤,楚錦瑤剛被找回來,她不清楚如何行禮如何問好,丁香這些奴婢也不懂嗎但凡出門前提醒一二,都不會弄成這樣。然而丁香是個悶葫蘆,一竿子打不出一句話來,而山茶眼睛胡溜溜轉,一看就是個心大跳脫的,更不會替主子想這些。

    秋葉心裏嘆氣,但是她能做的也僅是如此,隔着一層敲打一二,已經是看在她也是從農民家被賣到侯府,感同身受,所以纔對同樣從農家長大的楚錦瑤心有憐惜。再多的,秋葉也不會做。

    高門大戶裏,就是這樣現實薄情。

    張嬤嬤從西次間出來,很是不悅:“剛纔誰把門簾打開了,夫人剛起,身上還有汗,若是夫人着涼了你們誰擔當的起”

    秋葉立刻低頭請罪,楚錦瑤被嚇到了,趕緊說:“不關秋葉的事,是我進來的時候打開的。”

    張嬤嬤還真沒見過千金小姐上趕着認錯的事,往常哪位姑娘不是讓身邊人認罪,便是自己做錯了,也不會自己承認,側頭一個眼神就有下人上前頂罪,更別說這種錯不在楚錦瑤的情況。讓楚錦瑤這樣一說,張嬤嬤還真不好發作了,她即便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也是奴,哪能說主子一句不是

    張嬤嬤只好立刻換了臉色,擠出笑臉道:“原來是五姑娘來了。五姑娘請安來的真早,夫人在裏面梳妝,快進來吧。”

    楚錦瑤給張嬤嬤道了謝,才輕手輕腳走向西次間。

    張嬤嬤側身讓楚錦瑤先走,然後自己纔跟上。她看着楚錦瑤的背影,還有刻意放輕的動作,心中很是複雜。

    楚錦瑤可是正經的嫡出姑娘,從趙夫人肚子裏爬出來的天之驕女,哪用這樣客氣小心若是換成在夫人跟前長大的四小姐,肯定是一進門就開始高聲談笑了,之後會一路噠噠噠跑進次間,膩歪歪倒在夫人懷裏,哪管夫人是不是在梳妝綰髮。而換成了夫人真正的嫡出女兒楚錦瑤,她反倒這樣小心謹慎。

    張嬤嬤嘆氣,誰能想到,這種戲文裏都不敢寫的事,竟然真的發生在太原府一等一的豪紳望族長興侯府。

    建興十九年深秋,也就是去年十月左右的時候,長興侯夫人趙氏院裏的婆子喫醉了酒,神神叨叨地開始和別院裏的僕婦婆子說大話,她吹噓自己資歷老,知道夫人的許多事情,就連四姑娘不是夫人親生子這等事情她也知道。

    僕婦們一聽就知道這個婆子在吹牛,四姑娘是誰,那可是夫人嫡出的二小姐,最小的孩子,平日裏放在手心上疼,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若是平日,這個婆子吹一吹,旁的人當聽個樂呵,這件事就過去了,然而偏偏那天侯爺的長隨經過,聽到了這句話。

    長隨回去後立刻稟告長興侯,長興侯一聽惱了,隨意編排主子本來就是大罪,再聽聽這些婆子都在編排些什麼長興侯立刻讓人把後院這些僕婦帶來,他親自問罪。這個婆子一下子害怕了,立刻跪在地上,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長興侯。

    長興侯本來是不信的,但是看婆子說的有鼻子有眼,他也遲疑起來。最後,他爲了永絕後患,派自己的人去查這件事,好還自己女兒一個清白。結果這麼一查就查出事了,侯府最受寵的嫡出小姐四姑娘,可能真的不是他的女兒。

    當年侯夫人趙氏懷孕的時候,正值韃靼犯邊,鐵蹄南下,直逼京師。北直隸都險些出事,山西更是遭殃,好些地方都讓韃靼殺人放火,洗劫一空,太原府也不例外。長興侯府是太原府裏出名的豪門望族,自然也是這些蠻子的目標,當時長興侯帶兵在外,一時顧不到家裏,侯府衆夫人小姐只能倉惶南逃。好在很快長興侯就帶兵收復了太原,四散的家眷也陸陸續續被接回來,而侯夫人趙氏懷胎在身,又受了驚,在南逃的路上就堅持不住生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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