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丫嚇出一聲尖叫, 差點跳下去拉他。幸好他在墜落中再次找到落腳的地方, 堪堪停在距離崖頂五六米的地方。深呼吸幾次後, 繼續往上爬。
在如此光滑的地方攀爬很費力, 他渾身肌肉緊繃,注意力高度集中, 不敢錯過任何細微的變化。
蘇丫幹坐在地上, 什麼忙都幫不上, 擔心得要命, 也愧疚得要命。
傻子爬到崖頂邊, 蘇丫奮力伸出手。他抓住她纖細的手腕往上一躍, 二人摟着彼此倒在地上,傻子壓在她的身上。
實在是太累了,二人上來後只想這樣躺着。蘇丫覺得自己喘不上氣, 手腳都動不了,仔細一看才察覺到他們現在尷尬的姿勢,窘迫地問:“你能不能先下去”
傻子反應過來,忙撐着地站起身,露出來的白皙皮膚底下帶着抹潮紅。
“剛纔的事謝謝你,要不是你, 我現在肯定已經掉下去了。”蘇丫慢慢坐起身,抱着胳膊看着他問:“你已經救過我那麼多次, 想要什麼報答只要我能做到, 一定照辦。”
傻子定定地看着她, 沒有回答的打算。
蘇丫嗤笑道:“你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 還想裝瘋賣傻嗎我知道你不是真傻,你告不告訴我真實身份也無所謂。但是知恩圖報是我的權力,你不能剝奪。”
“不必了。”
半晌後,傻子冷淡地說出三個字,扭頭就走。
不說就不說,有本事以後永遠都別說。
蘇丫在心底罵了句,打算去山下撿旗袍,卻發現旗袍就在手邊,連上面的灰都已被拍乾淨。
玉蓮敢做出這種事,背後就算不是趙行槐在指使,也絕對和他脫不了干係。
蘇丫下山後並沒有急着去找她,而是先去了周家,還向周太太解釋,說自己因爲熬夜拼旗袍所以起得晚了些。
周太太看見煥然一新的旗袍很開心,不僅沒怪她遲到,還賞了好喫的點心給她。
在周家做了一天的工,下午五點時,蘇丫下班。
她收拾好東西就出了門,直奔根兒,也就是玉蓮的婆婆家,敲響她家的大門。
根兒還在外面做事,只有玉蓮與她婆婆在,是她婆婆來開門的,看見蘇丫面露不解,“你有什麼事嗎”
村子雖然小,可她們都不是熱情的人。另外蘇丫以前每天都要幹很多活,性格又內斂,極少與村裏的人來往。
蘇丫大大方方道:“我來找玉蓮,早晨她找我聊了會兒天,把東西落在我那兒了,能讓我進去嗎”
“是嗎那你進來吧。”
婆婆讓出路,衝屋裏喊道:“玉蓮,有人找你。”
玉蓮回來後始終沒聽到蘇丫受傷的消息,懷疑她是不是得救了,在家擔驚受怕一整天,聽到叫聲後踩着拖鞋跑出來,看見蘇丫站在院子裏,大喫一驚,連話都忘了說。
蘇丫的笑容如春風般明媚。
“玉蓮,別來無恙呀。”
玉蓮打了個寒顫,滿臉戒備地問:“你來做什麼”
蘇丫朝她婆婆瞥了眼,玉蓮明意,把她帶到自己的房間。
一關上門她就露出本來面目,兇狠地問:“你來報仇嗎我可不會讓你得逞,何況你身上一點傷都沒有是誰救了你”
蘇丫笑道:“那麼兇做什麼我只是來還個東西。”
蘇丫從口袋裏摸出一隻珍珠耳環,兩指捏着問:“是不是很眼熟”
玉蓮看後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發現那裏空空如也,心臟驀然一沉。
她沒有說話,白裏透紅的臉頭一次顯得沒氣色。
蘇丫走到她身邊,低聲道:“你認不出來嗎我可認得出這是行槐店裏賣的,從滬城進來一對才十個銅板,他上架後要賣兩塊銀元。虧得鎮上富人少,沒人捨得買。於是唯一的一對就拿來送給自己喜歡的人了,你說他送給了誰”
玉蓮面白如紙,顫聲問:“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蘇丫微微一笑,拍拍她柔嫩的面頰,把耳環塞到她手裏。
“我知道的可多呢,勸你以後還是安分點,少幹些鋌而走險的事,否則下一次我可不會還有這麼好的心。”
玉蓮抓着耳環,突然捂臉哭起來。
“我就是喜歡他,就是想跟他在一起,難道這也有錯嗎”
她楚楚可憐地哭了會兒,發下蘇丫無動於衷,只得收起眼淚問:“你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別人我已經知道錯了,也後悔了,你別說好不好”
蘇丫道:“我說不說,全看你的表現。”
她走了,玉蓮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手裏的耳環,眼神複雜至極。
平安無事地過了幾天,一日傍晚收了工,蘇丫沿着石板路朝趙家走。
自那天以後,她和傻子就再也沒見過面,更無法像從前似的,有點好喫的都帶去給他。
現在的日子比她當年上班時還規律,每天就在趙家和周宅之間來回跑。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距離完成任務還遙遙無期,心情難以抑制地沉重起來。
正走着,前方傳來一陣騷動。
蘇丫駐步觀看,只見一個髒兮兮的人影從前面跑過來,所到之處行人自動散開,空氣裏漂浮着一股惡臭,薰得人睜不開眼睛。
那是傻子嗎可他髒歸髒,臭到讓別人不肯靠近的情況還是從未有過的。
蘇丫仔細看了幾眼,發現不對。那人比傻子矮得多,身上滿是黑黑黃黃的髒污,可是看體型分明是個女人。
她像是也知道自己太臭太髒,低頭捂臉走得飛快,根本不敢看人。
隨着她的靠近,那股惡臭越來越濃烈。
蘇丫身邊的人都開始退讓,不想離那女人太近。
她也想走,對方卻看見了她,加快腳步走到她面前,怨憤罵道:“你這個言而無信的人,你以爲這樣就會嚇垮我嗎呸我會跟你鬥到底的”
說完她疾奔而去,轉眼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空氣中留有臭味,蘇丫捂着鼻子慢吞吞地往前走,回想剛纔那熟悉的啐聲,認出她是誰了玉蓮。
玉蓮平日是最講究的,今天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而且她身上的臭還不是一般的臭,很像
就在這時,蘇丫聽見路邊有兩個婦人在聊天,言語間談論的正是玉蓮。
“誒誒,你知道麼根兒他家的小媳婦在後山蹲茅坑,掉到茅坑裏去啦”
“剛纔跑過去的人就是她我說怎麼有人臭成這樣後山那個茅坑有好幾年沒人清理了吧,這味道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