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這時才弱弱傳出聲音:“謝謝鄉親們的好心,鄉親們的心意付某心領了,只是付某這病怕是會傳染,還是請鄉親們回去吧,私塾的事,待付某病好了,一定給孩子們補回來,不耽擱。”
琴婉綾有些錯愕。
在她的概念裏,私塾的先生應該是頭髮微白,滿臉鬍子,屢步蹣跚,而且一步一捋鬍子的老爺爺影響,不想聽這聲音竟這般年輕。
有人道:“先生都說的哪裏話,生病休息,天經地義,先生如此說就太見外了!”
衆人附和:“對啊,太見外了!”
有人道:“無論什麼事都沒身體重要啊,先生可是要好好保重身體纔行!”
衆人附和:“對啊,好好保重!”
屋裏又穿出幾陣輕咳,好一會兒了才說:“鄉親們請回吧,付某這病,渾身起水發泡,紅通通一片,亦癢亦痛還撓不得,坐不得睡不得,最重要的是易傳染。若是此病一得,不可見火不可碰水不可遇風,付某實在怕傳染了鄉親們,實在爲難。如今正直秋收正季,若是鄉親們染了此病,豈該如何是好?”
這句話倒是受用了,這村裏一直以來都是自給自足,一年下來的糧食也全靠了這秋天的收成,此時正是農忙最需要爭分奪秒的時候,因爲稻穀收了要曬,曬便要時時注意氣象,實在馬虎不得。
老婆子倒是一臉決絕:“先生,他們壯年收割,我一個婆子家,早就幹不動地裏那活兒,平日也沒什麼事做,我來照顧你這幾日,總歸讓你這不可見火不可碰水不可遇風的病才能好得快。”
屋裏又說:“真兒婆婆,您的心意我也心領了,您和大叔兩個人拉扯真兒到大不容易,若是您來了,家裏留下一老一小,何況聽說最近大叔還摔着了腿,又該誰照顧了他們?”
老婆子頓時語塞:“這……”
琴婉綾心裏也佩服這位先生,說話‘帶刀帶刺’,句句剜得出村裏人心頭血,也實在是中了老婦人的話:先生他是個文化人。
這時,突然有人低低懼聲問道:“先生得的,該不會是天花吧?”
他這一問,在場的人臉上都顯得異常難看起來。
雖然他們沒見過天花,但是卻也聽說過,便是了那先生所說一模一樣,渾身起水發泡,紅通通一片,亦癢亦痛還撓不得,坐不得睡不得,不可見火不可碰水不可遇風,最重要的是易傳染。
“不得瞎說!”老婆子責怪道,“先生吉人自有天象,纔不會害了天花!”
雖話是這麼說,但是先生說的症狀便也擺在那兒,總歸還是讓他們有些惴惴不安。
琴婉綾看應親們面露懼色,怕是個個都覺得先生身上長的必定是天花了。
想了想,她便輕言道
:“鄉親們莫慌,不知鄉親們可真的瞭解什麼是天花?”
琴婉綾不避諱地解釋道:“天花發病,三到五天後,患了病的人額部、面頰、腕、臂、軀幹和下肢出現皮疹。開始爲紅色斑疹,後變爲丘疹,二到三天後丘疹變爲皰疹,以後皰疹轉爲膿皰疹。膿皰疹形成後二到三天,逐漸幹縮結成厚痂,約一個月後痂皮開始脫落,遺留下瘢痕,俗稱“麻斑”。天花是一種很強的傳染病,可以通過飛沫吸入或直接接觸而傳染。嚴重的症狀有寒戰、高熱、乏力、頭痛、四肢及腰背部痠痛,體溫急劇升高時可出現驚厥、昏迷、皮膚成批依次出現斑疹、丘疹、皰疹、膿皰,最後結痂、脫痂,遺留痘疤。天花來勢兇猛,發展迅速,有些人感染後十五到二十天天內致死。”
琴婉綾一番話,引起在場的人惶恐不安。
有人問道:“如此說來,患了天花的人還有得救嗎?”
琴婉綾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至少這個搖頭,代表在這個年代她確實不知道。
只是她這一搖頭,更是引得大家不勝唏噓,繼而忍不住想入非非。他們也只聽聞過天花會導致人死,不想天花居然是這麼厲害的病。
怪不得平時這麼好心的先生,他們在這等他都站了大半天了也不曾開門。
有人顫聲說:“這可怎麼辦?天花沒得治,那先生豈不是……”
話未說完,一羣人都陷入了深思。
琴婉綾笑笑,說道:“雖天花是個很可怕的東西,但是你們並沒有聽得我說話的重點,剛纔我說‘天花是一種很強的傳染病,可以通過飛沫吸入或直接接觸而傳染,天花來勢兇猛,發展迅速’,既然天花可以通過飛沫吸入感染,傳染快,而如今大夥兒都沒這症狀,那邊說明先生這病患的並非天花。”
頓了一下,琴婉綾看着前面緊緊閉上的房門,又說:“我猜先生所患的,十有八九是一個被人稱之爲水痘的病。天花與水痘,這兩種病表面症狀類似,卻也有大大的不同。水痘很少會讓人致死,雖說它也有很強的傳染性,但是若是不觸碰到它,便也不會傳染,因此患上了的人無需過多擔心。但切記一點,喚了水痘的人,即使再痛再癢也不可以抓破了水痘,要不然小病便容易成了大病。”
聽到這兒大夥兒算是鬆了好大一口氣,卻還是大意不起來,又問道:“那水痘該如何治?”
琴婉綾說道:“水痘不治亦可,待它自行熟透脫痂,就好了,但是切記不可抓撓,再難受也不可。”
鄉親們聽得愣頭愣腦,最後纔有人問一句:“姑娘可是神醫?”
琴婉綾汗面。
有聽說過喚她大夫的,‘神醫’二字,她卻是第一次聽。
沒想到她就按着百科上的知識順着念,還能當上了‘神醫’。
鄉下人淳樸,這一刻她徹底是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