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全都匯聚成血條,好像螞蟥一樣,密密麻麻地爬滿樹幹。有的擰成一股沿着樹幹流淌下來,更多血水卻像是下雨一般,點點滴滴地砸在了我的臉上。
溫熱、血腥、麻木的感覺一瞬間闖進我的鼻腔。
我視線呆滯,沿着樹幹往上一瞧,隨後首先映入我眼前的,就是傻子那張森白中爬滿了烏青的臉。
他的脖子就掛在樹梢上,屍體直挺挺地懸在半空,腳尖筆直地朝下,還在冷風的作用下微微晃動着,那黑壓壓的腳尖,幾乎都快踩在了我的腦袋瓜子上。
而在傻子身邊,還掛着更多的屍體、三哥、李道士、傻子娘,他們一個個都張開了燈泡似的眼睛,黑夜中散發着滲人的冷光,咧開嘴脣,同時發出嘶啞的厲笑,
咯咯咯咯
老槐樹上掛滿的屍體,就好像一顆顆果汁似的,沉甸甸的一片。
啊
我腦子一沉,就好像被鐵錘敲擊了一般,整個人篩糠一樣的抖,理智在一瞬間被掐掉,剩下的唯有數不清的恐怖。
陳凡你跑不掉,跑不掉
他們全都睜着一雙死魚眼睛,怨毒地看着我。
陰測測的笑聲徘徊在我耳側,彷彿有上千只冰冷的蟲子在我耳朵眼裏爬來爬去,那一瞬間給我帶來的心靈衝擊,幾乎讓我完全忘記了呼吸和心跳。
鬼鬼呀
我驚呼狂喊,像個瘋子一樣躥起來,雙手又抓又撓,玩命似地繼續跑下去。
我已經快沒有體力了,如果按照這種頻率跑下去,沒等傻子他們捉住我,可能我就會活活把自己玩虛脫。
但我不能停下來,這些鬼無孔不入,天天守在家門口等我,不管我跑到哪兒都沒有辦法避開他們。
跑着跑着,我眼前又浮現出了幾分光亮,城市荒郊的霓虹燈散發着刺眼的光線,我下意識就朝着燈光最亮的地方跑去。
沙、沙
跑了沒一會兒,我耳邊就聽到了一陣詭異的沙沙聲,這時候我的肺葉已經快要爆炸開了,雙手死死捂着胸膛,喉嚨裏火辣辣的,幹得快要冒煙了,一屁股坐下來,卻看見前面不遠處,居然有個老頭抓着掃帚,在彎着腰掃地。
看背影,這掃地的老頭怎麼這麼像秦爺
我心中驚疑不定,還在猶豫要不要靠過去,那老頭卻好像後背長了眼睛似的,笑着把頭轉過來,對我招了招手,
小凡,快過來,我已經替你把路全都掃乾淨了,那些鬼不敢追上來的。
秦爺,還真是秦爺的聲音
一連竄的飽受驚嚇,根本讓我顧不上思考秦爺出現在這裏的合理性,我茫然站起來,傻呆呆地走向了秦爺。
他穿着一套環衛工人的服裝,肩上扛着一個大掃帚,腦門上還帶着一頂黑色的大帽子,幾乎將臉完全遮蓋住了,我只能憑聲音判斷,這就是秦爺無疑。
秦爺,對不起,我沒有按照你的吩咐,把女屍燒掉,現在還被傻子他們追得到處跑,我該怎麼辦啊
沒事,孩子,你累了吧,我看你連話都講不出了,來,快喝了我的神仙水秦爺始終沒把頭擡起來,隨手從身邊拎了一個玻璃茶杯,輕輕遞到我手裏。
我把被子接過來,擰開蓋子,一低頭,卻被一股刺鼻的血腥氣衝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勉強看了看,發現那水杯裏裝得根本不是清水,反而是一瓶黑乎乎的液體,上面還飄着粘稠的絮狀物。
秦爺你這水,你這是血啊我臉色煞白,抓着水杯,渾身的力氣卻在一點一點消失,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胡說,這不是血,快喝吧喝吧秦爺搭聳着腦袋,又向我走了一步。
他走路的姿勢特別奇怪,邁着八字步,腳尖好像也完全是踮起來的。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內心一股驚恐上涌,這時候才察覺到,燈光下的秦爺根本沒有影子,而且他肩上扛得也根本不是什麼掃帚,那是用一串串活人的頭髮編織出來的,上面還滲着一滴一滴的猩紅血水。
凡是被他拖過的地方,全都是血糊糊的一片,地面猩紅,觸目驚心
他就站在燈光下,搭聳着腦袋看着我,雙眼直勾勾的,如同夜貓子一樣會發亮,聲音沙啞得好似一隻鴨子,
你快喝啊,爲什麼不喝,快喝
你你是鬼我端着手上的水杯,手指頭不停地哆嗦,渾身都被嚇軟了,忽地將水杯朝他一扔,大喊道,
你根本不是秦爺
呵呵
水杯砸在他身上,轟然炸裂,接着秦爺一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他的頭頂在慢慢腐爛,那帽子也唰一聲,躥起了半米高的綠色火苗,接着被燒成一團灰燼。
我這時才注意到,原來他穿得衣服是給死人的壽衣,一見火就燒起來了,隨後露出一顆光禿禿的腦門,上面爬滿了褐色的屍斑,密密麻麻的,好像地圖一樣掛滿他整個腦門。
嘿嘿,你跑不掉了當我再次將目光下移的時候,才發現站在我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什麼秦爺,而是傻子
他墊着腳,將腦門搭聳下來,身體與地面呈現出45度的角,好像靠在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上一樣,歪着脖子朝我走過來,
我說了,你跑不掉
你還是不肯放過我嗎
我嗓子已經啞了,愣在原地卻沒有再度逃跑。
人的精神崩潰到極點,反倒能夠變得更清醒,我把心一橫,記得胸口上還貼着一張黃符紙,趕緊扯下來,扔在了腳步溼漉漉的腳印上。
傻子踩在上面,整個人都冒煙了,腳下好像踩着彈簧一樣躥起來,聲音怨毒地咆哮嘶吼,趕緊跟我回去
你放屁,你來呀,我就算死也不成全你啊
我剛吼到一半,背後卻忽地伸出一張森白的手,從我腰部環過來,一把就扣住了我的胳膊。
我猛一回頭,就看見傻子娘站在我身後,那張老臉上的褶子皮鬆鬆垮垮的,臉蛋很尖,好像野貓一樣,
跟我走,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