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逆之門 >第二十三章 書生沐長煙
    很多人喜歡夜晚。

    安爭和杜瘦瘦還有鍾九歌走在夜晚的大街上,有一種自己在另外一個世界穿行的錯覺。今晚的南山街看起來更加的安靜,放佛連空氣都死掉了。他們經過南山街學堂的時候往裏面看了看,那些屍體還掛在房樑上不斷的擺動着,從門口看進去,看到的是一片腿和腳。

    幾個孩子蹲在門口哭,然後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站了起來,艱難的爬上桌子,試圖把一具屍體從房樑上摘下來,但他顯然做不到。安爭的腳步在學堂外面停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去做什麼。

    “罪惡總是在夜晚出現,也在夜晚終結。”

    鍾九歌嘆了口氣:“被另外一種罪惡終結。”

    “你們都回去吧,屍體會有人來處理的,如果有人看到你們在這,你門會受到傷害。”

    安爭對那些孩子說了一句,然後舉步前行。那些孩子回頭茫然的看着安爭,有人在後面喊:“安爭,這畢竟是咱們的學堂,是咱們的先生!”

    安爭搖頭:“這從來都不是咱們的學堂,也不是咱們的先生。”

    孩子們不能理解安爭這句話什麼意思,只覺得他有些冷血無情。但是他們最終也只能放棄,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學堂。他們不知道的是,安爭不讓他們去碰那些屍體,是對他們的保護。縱然陳普已經死了,但是南山街新的勢力很快就會崛起,所以這些孩子的懷舊很可能成爲他們的禍根。

    “現在去哪兒?”

    杜瘦瘦問。

    “找地方睡覺。”

    安爭輕聲說了一句,然後加快了腳步。

    夜越來越深了。

    安爭他們三個沒回家,因爲那個破落的小院子已經不再安全。他們出了南山街,在一片山林裏停下,找到一棵可以棲身的大樹,然後爬上去躺在粗大的樹杈上,可是三個人都沒有睡意。

    “安爭,我們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杜瘦瘦問。

    安爭的視線穿過樹葉停留在那夜空之中的星辰上,緩緩點頭:“沒有人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就看改變的方向是什麼。每個人其實每天都在改變自己的命運,只是誰也沒有察覺到而已。其實命運並不是天定的,而是人自己走出來的路。每一天走過的路都是命運的走向,最終到達什麼地方,其實完全靠自己的雙腳。”

    鍾九歌覺得安爭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但是他沒敢問。

    安爭讓杜瘦瘦和鍾九歌睡覺,他自己一個人值夜。杜瘦瘦和鍾九歌都是心比較大的人,再加上累,很快就睡的沉了。安爭等到他們兩個睡熟了之後,從大樹上悄無聲息的下來,朝着南山街返回。

    酒旗還在飄着,酒館的大門緊閉。

    安爭那瘦瘦小小的身形,在夜色之中站在酒館門外,有些蕭索。他擡起手,想敲門,但是猶豫了好幾次都沒有去做。他借了酒旗上的劍意殺了寇八,葉大娘說你不要再來了。但是一天還沒有結束,安爭就再次出現在酒館門外。他想到了小七道那稚嫩的臉,忽然覺得自己有些自私。

    葉大娘那樣的修行者,隱藏自己的修爲在南山街開了一家酒館,爲的絕對不是自己。小七道體質超凡,葉大娘卻不許他修行,爲的也絕不是葉大娘自己。安爭猛然醒悟,葉大娘是在保護小七道。所以安爭覺得自己自私,如果葉大娘是個修行者的事暴露出來,那麼後果也許不是自己能預料到的。

    所以他轉身,離開。

    他沒有看到,也感覺不到,葉大娘其實就在門裏站着。葉大娘手裏拎着一柄劍,一柄如長虹秋水般的長劍。她的眼神裏有殺意,但也有猶豫。她的劍兩次提起來,兩次放下。當安爭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她忽然有一種疲憊感。然後她覺得事情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所以打開了門。

    門口放在一個小布包。

    葉大娘將小布包拿起來,走回屋子裏關上門。坐下來打開小布包,發現裏面是一塊品相不錯的中品靈石,還有一本顯然是纔剛剛寫出來的還帶着墨香的小冊子。

    “小七道的體質很好,雖然我不知道您爲什麼阻止他修行,但十之七八是出於保護之心吧。但您能保護她多久?一輩子嗎?我不敢說這本東西適合小七道,但最起碼能讓他具備保護自己的實力。有些時候,讓孩子平庸不放光華,照樣擋不住災難。這本冊子裏記載的一些東西,如果小七道適用的話,希望能幫到你們,還我借那一劍的人情。”

    葉大娘翻開冊子的第二頁,只看了幾眼後臉色立刻就變了。她的眼神裏閃過一種難以描述的恐懼,就好像那冊子裏有她的天敵。

    “爲什麼你會有大羲的修行功法?”

    葉大娘聲音微微發顫的自言自語,放佛自己一下子被人掀開了擋在心裏的面紗,看到了她的內心深處。

    “爲什麼你明明只不過是個南山街上的孤兒,卻知道小七道的體質?”

    她的手再次抓住了劍柄,眼神裏的殺意也

    再一次出現。

    “或許他沒有惡意的。”

    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很低沉,很溫柔。

    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的時候,葉大娘才驚覺原來自己忘記把門插好。進門的是一個身穿布衣的書生,看起來三十歲左右,面容上有些憔悴,但人很英俊。是那種懶散的不修邊幅的英俊,下頜上的胡茬卻絲毫也不影響他的氣質,年輕,卻飽經滄桑。他看向葉大娘的時候,眼神裏有一種歉疚。

    “抱歉,深夜打擾。”

    他站在門口,回手把門關好,但沒有繼續往前走。

    “我說過,這裏不歡迎你。”

    葉大娘語氣冰冷的說道:“我們來幻世長居城避難,你也跟來,不散的陰魂一樣。”

    書生道:“我受了故人之託來保護你們,我知道你對我有些誤會,但他的託付我不能不辦。”

    “誤會?”

    葉大娘猛的提起長劍,劍尖上劍意凜然:“我親眼看到你在他胸口刺了一刀,這算什麼誤會?”

    書生臉色黯然:“他毒入內府,承受的痛苦你不是不知道,我殺他,是因爲不想讓他繼續承受痛苦。這一切你都是知道的,你恨我,只是因爲我終結了他的生命。你本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女子,但因爲他死了,你變得偏執。你總覺得,我和他都愛着你,我殺他是故意的。”

    “你走!”

    葉大娘的聲音都在發顫,握劍的手也在發顫。

    “我不走。”

    書生一招手,桌子上那本冊子隨即飛了過來落在他手裏,他低頭看了看:“那個少年,身上應該發生了什麼變故,已經不是原來的少年。但不管怎麼樣,他對你們沒有惡意。這本冊子上的功法,確實適合小七道。我知道你現在活着的唯一寄託就是小七道,你想保護他,所以不准他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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