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如此的險惡疲敝,怎麼可能會有人爲開鑿出來的棧道?而且山崖如此光滑,甚至出現了壁畫。
壁畫的出現,緣故並不是很多。在南疆或者西域禪宗正統所在之地,壁畫之風繁盛。但是在北疆混亂之地,極少出現。壁畫的內容,要麼是描繪宗門典故,要麼是記錄風土人情,要麼就是一些重大的事件用壁畫的形式留存下來。
安爭此時看到的,放佛是一場戰爭。
好幾幅壁畫上都出現了廝殺的場面,每一幅都很血腥。出現在壁畫之中的,大部分像是苦力一樣的人,好像在挖掘什麼東西。然後是一羣黑乎乎的東西從山裏衝出來,將那些苦力殺的乾乾淨淨。後面的壁畫似乎軍隊進山,還有能御劍飛行的修行者。但是從場面上來看,軍隊和修行者最終好像取得了勝利,那些黑乎乎的東西被擒住或是被殺。
但是後面的壁畫因爲年代太過久遠,已經徹底剝落,所以什麼都看不到了。安爭身後的方向,麟翼雕還沒有放棄,依然在撞擊着山體,所以安爭也不敢就留。他順着棧道一直往前,有斷開的地方就攀爬石壁過去。大概一共走了十幾裏左右,豁然開朗起來。
山體後面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形成了一個峽谷。從高處看,峽谷兩側的入口都極細小,安爭是從南側進來的,遙望北方,依稀可以看到北邊的峽谷口驟然收縮,在山體上也有一道蜿蜒的縫隙。
已進入峽谷之中,貓兒就從安爭的懷裏鑽出來,眼睛裏的星辰轉動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它朝着峽谷之中輕輕叫了幾聲,似乎有些興奮。
安爭順着斷斷續續的階梯從峭壁上下去,到了峽谷裏面發現,這裏的植物和外面的截然不同。他驚喜的發現,這裏的每一株植物都是藥草,而且其中不乏白品和紅品的藥草。怪不得外面有一隻麟翼雕,原來山體之內居然有一片藥田。從這藥田的規模來看,應該是人種植的,但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人打理,所以藥草生長的很亂。
安爭能從那茂盛的藥草之中看到小石頭壘成的田埂,但多數已經被覆蓋了。
他順着勉強還能通行的小路往前走,越看越是心驚。這裏的藥田因爲太久沒有被破壞,所以生長的方式近乎於野蠻。市面上很難見到的四品以上的野山參,這裏最少有好幾畝。這一片是山參,那一塊是大玉靈芝,那一片是蛇骨草......這裏就是一個巨大的寶藏。
若是被人發現的話,這裏的藥田足以引發一場戰爭。幽燕十六國的軍隊,會爲了搶奪這裏的藥草而大打出手。要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了,這裏就會成爲修行者的墳墓。
一些普通的藥草,因爲在這裏得到了完美的生長環境,竟然進化成了翠品甚至白品的藥草。所以安爭開始懷疑,這裏的土壤必然也極爲罕見。
走了大概三里路,安爭看到了一座立於藥田之中的茅屋。
“有人嗎?”
安爭試探着問了一聲,但沒有人回答。
他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然後看到茅屋的窗子開着,依稀看到有個人坐在那。安爭連忙止步,雙手抱拳:“晚輩誤入此處,無心打擾前輩清修,還請前輩見諒。”
因爲這裏藥草豐美,藥氣濃郁,所以這人死後屍體居然沒有腐壞。看着是一個古稀的老者,應該是個男性,靠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眼球都沒有壞掉,所以甚至看得出來他的表情之中有着無限的落寞和孤寂。雖然蒼老幹癟,可還能勉強看出來,這人生前面容必然不俗,隱隱之間還有一股霸氣。
“應該是一位大德前輩在此隱居。”
安爭鄭重的俯身朝着乾屍拜了拜:“晚輩想求一些藥草帶走,不會破壞這裏的藥田。前輩多年的心血,晚輩不敢毀掉。”
他拜過之後,往四周看了看:“雖然不知道前輩是誰,但若再有人進來,或許會對前輩的屍身有所不敬。所以晚輩想把前輩你的屍體掩埋,爲你造一座墳。”
他走進房門打量了一下,這茅屋已經破敗不堪,隨時都能倒塌。走到裏屋,看到那人向外望着的身形,安爭甚至感覺到了這位前輩臨死之前那種無邊的寂寞。
走到屍體旁邊,安爭發現桌子上有字,應該是這位老者臨死之前用手指在桌面上刻出來的。
守墓五百年,
終究不見仙。
回望凡塵處,
誰人有機緣?
這話什麼意思,安爭已經無法得知。從字面上理解,這位前輩竟然活了五百年之久,甚至會
更長。他一直孤身一人在此,守着一座古墓?但爲什麼說終究不見仙,又問誰人有機緣。如果不知道當時這位前輩的心境,可能永遠也不會理解這四句話裏到底藏着什麼深意了。
安爭單膝跪下來,抱拳行禮:“無意冒犯,請前輩入土爲安。”
說完之後他起身,雙手將乾屍抱起來往外走。纔出門,茅屋轟然倒塌,然後竟是化作飛灰,瞬間就成了一堆草灰。
安爭心中駭然,心說這茅屋在主人離開之後才化作草灰,也算是忠心護主了。
茅屋不遠處有個高坡,高坡上有一棵孤零零的古松。安爭將乾屍抱過去輕輕放下,然後靠雙手在古松旁邊挖出來一個深坑。等到他再次回身的時候臉色驟然一變,眼睛都瞪圓了。
那乾屍,居然盤膝坐在那,端端正正。
安爭嚇得臉色都白了,站在那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乾屍始終保持着斜靠着窗戶坐着的姿勢,安爭之前把乾屍抱過來的時候,感覺到屍體僵硬如磐石一樣。安爭挖坑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雖然安爭也是身經百戰見多識廣,可還沒有見到過一具已經死去可能有幾百年的屍體忽然自己坐好了的事,如此的恐怖詭異。
那乾屍雖然保存的還算完好,但畢竟水分全無,所以看起來樣貌十分可怕。此時他端端正正的盤膝坐好,雙手合什,竟然好像在看着安爭微笑一樣。連面部表情都有了改變,這種事哪怕安爭膽子再大,也有些喫不消。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耳邊,手腕,脈搏一鼓一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