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逆之門 >第八十九章 多住一陣子
    這是四年以來,曲流兮他們度過的第一個沒有安爭在家的夜晚。

    幾個人坐在房頂上手託着下頜看着月亮發呆,誰也沒有說話。

    和曲流兮他們不同的是,古千葉一個人站在門口,臉色有些不好看。她將脖子上掛着的一條細細的項鍊從衣服裏翻出來,低頭看了看那項鍊上掛着的東西,衝動了幾次想把那東西拽下來。

    坐在房頂上的曲流兮看到了舉止奇怪的古千葉,然後從房頂上掠下來:“姐姐,你怎麼了?”

    她問。

    古千葉低頭看着項鍊上的東西,然後又塞回衣服裏。

    她回頭看向曲流兮:“你們覺得安爭會不會有危險。”

    曲流兮道:“兵部的人送來安爭的親筆信,那確實是安爭寫的。安爭在很早之前就和我們約定了,有些字他會用特別的寫法,還有一些其他的很隱蔽的特徵,我看過,不是僞造的。他說兵部只是象徵性關押他一天而已,明天就會把他放出來的。”

    古千葉像是在喃喃自語的說道:“也許安爭自己判斷錯誤了呢?”

    曲流兮臉色微微變了變:“那咱們怎麼辦?”

    古千葉擡起手按着自己的胸口,她的項鍊在微微發熱。

    她轉身看向曲流兮說道:“在我帶着族人進入幻世長居城之前,我對你們這樣的人沒有一點兒好感,你們自稱爲最大的民族,標榜寬仁和善良。但在我們古獵族的印象之中,你們陰險奸詐而且出爾反爾。後來我和你們接觸之後,我才慢慢的改變自己的看法,知道任何一個民族都會有敗類,但大多數是好人。然而......我們卻永遠也不能忘記去防備人性之中的惡。”

    她深吸一口氣:“安爭不是一個笨蛋,但他太容易相信善良。”

    兵部。

    尚書郝平安的書房之中,兵部侍郎陳在言爲郝平安倒了一杯茶,然後在對面坐下來:“大人,這件事真的就按照安爭的方式來處理了?”

    郝平安點了點頭:“安爭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今天這件事做的本無可原諒,按照我最初的想法,是要把他充軍爲奴發配到邊疆去的。可是他的話,卻改變了我的想法......實際上他的話裏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想當然,認爲推行起來並不是什麼艱難的事,那不是因爲他幼稚,是因爲他不是很了咱們燕國的官場。”

    “但從根本上,他的想法對兵部來說確實有些幫助。武院這些年雖然出了一些人才,但一直沒有辦法和大鼎學院還有太上道場相比。而且邊疆連年征戰,那些從武院結業的優秀的年輕人,到了戰場上之後十之七八都戰死了。以至於,咱們兵部的後備力量一直不足,也導致了軍中快出現後繼無人的狀態。”

    “國家可以用法令來要求青壯男人必須參軍,可這些被強法帶進軍營的人真的會成爲合格的士兵嗎?”

    陳在言嘆息:“這讓我想起了去年從武院結業的那些年輕人,三百二十八人結業,只有十四個人補入兵部任職,其他人全部調往邊疆各處。從去年他們九月份結業,到現在整整過去了十個月......昨天我把這一年來邊疆報上來的傷亡人數統計了一下,然後着重看了看那些戰死的低級將領。”

    他低着頭,臉色有些傷感:“十個月,三百一十四個優秀的年輕人,戰死了二百一十九人,傷殘三十二人,損失了八成。而剩下的兩成還活着的,全部出自那些有底蘊的家族。因爲這些年輕人去邊疆根本就不會上戰場,他們只是去混資歷的。他們這些人早晚都要回到朝廷裏任職,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爲軍中的中堅力量。而這種中堅力量,代表着的還是各大家族的利益。”

    郝平安道:“但我們無法改變什麼,戰場總是有人要上去,那些不用上戰場的人有着足夠的身後力量支撐着他們。但寒門子弟不一樣,要想改變自己的人生,光耀門楣,只能去拼,只能去殺出一條血路。”

    陳在言擡起頭:“可是大人,難道這其中就沒有什麼別的原因了嗎?那些戰死的寒門子弟,難道不是被某些人害死的?他們就好像一條一條強壯的泥鰍,拼了命的想擠進一池子錦鯉之中。但這些錦鯉絕對不會允許他們闖進來,所以會不計一切代價的把這些泥鰍剿殺在錦鯉的池子之外。”

    “朝廷就是這個大池子。”

    陳在言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畢露。

    郝平安拍了拍陳在言的肩膀:“我知道,我明白,所以我才準備推行安爭說的那些事。讓更多的寒門的人看到希望,讓更多的人可以解除到更好的教育。”

    陳在言看着郝平安:“可是大人,這種抗爭難道不是太慘烈了一些嗎?”

    “是慘烈。”

    郝平安道:“我們爲了讓寒門出身的人能夠爲官,能夠成爲朝廷裏不可或缺的一股力量,卻只能加大朝廷吸納寒門子弟的人數來進行抗衡。奢求着死的人沒有加入進來的人多,然後終究會留下一部分人成爲朝廷的柱石。沒錯,你說慘烈,確實慘烈,因爲能夠留下來的人,千中無一。”

    陳在言沉默不語,低着頭看着手裏的茶杯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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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你是寒門出身。”

    郝平安看着陳在言說道:“所以你比我更理解那些寒門子弟的辛苦,所以你比我更心疼他們。但請你相信我,我正在努力的去做一些能幫助他們的事。”

    “大人,能在你的身邊做事,是我一生的榮幸。”

    陳在言站起來,雙手抱拳。

    郝平安笑着搖了搖頭:“對於你說的那些錦鯉來說,我其實也是其中的一條,只不過我這個人比較異類罷了。先王臨終之前說過,那些看起來像是朝廷支柱的大家族,其實都是國家的蛀蟲。但爲了維護國家的穩定,又不得不用這些人。可是如果只用這些人,國家一樣還是要完。”

    他轉身看向陳在言:“這也是爲什麼,當初先王力排衆議任你爲兵部侍郎的原因。先王知道我的爲人,所以把你交給我,讓你在我身邊做事,就是想培養你,讓你成爲一個典範,一個讓寒門子弟提到你的名字就會熱血沸騰,就會有目標的典範。”

    “所以,先王過世之後,太后一心想把空了很多年的兵部右侍郎補上,我都以那些人不可用爲理由推脫了。如果太后安排人進來,將來接替我的就會是那些人,而不是你。”

    他認真的說道:“大亂之世,兵部是重中之重。只要兵部還是公平公正的,那麼那些和你一樣出身的年輕人就有希望,國家也有希望。”

    “你說慘烈,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這種慘烈的方式來維持這個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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