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逆之門 >第四百八十三章 我該回去了
    風從大殿外面吹進來,開着的窗戶微微搖動。屋子裏那股淡淡的被檀香味都壓制不下去的木製傢俱味道,讓他有些心煩。那些傢俱已經用了好多好多年,按照他的身份來說在別人看來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可正因爲他是他,所以他只能這麼做。

    他是陳無諾,大羲的聖皇。

    他做任何事都是表率,所以哪怕這屋子裏的傢俱已經有了淡淡的腐朽的味道,他依然不能丟棄。他處處都是完美的,沒有任何人可以質疑他。

    清廉?

    當然要從最上面的那個人做起,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只是一種姿態而已,可是陛下做出了這樣的姿態,誰敢高調的去過奢華的生活?

    也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今天有些心煩意亂。第一次,他把手裏還沒有批閱完的奏摺丟在桌子上,然後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體。窗外景色正好,可是他卻絲毫也不覺得那些景色美。他已經看膩了,那是近乎於一成不變的美。

    “陛下,肅親王和聖堂的人在永華大街上圍住了明法司的人。”

    一個老太監快步從外面走進來,一臉的肅然。這老太監已經很老了,老到在他臉上找不到一釐米沒有皺紋的皮膚。那張滿是褶皺的臉,比西北黃土高原上的溝壑還要多。他的身子都已經直不起來,走路的時候背駝的特別厲害。

    他叫溫恩,一個已經在皇宮裏做了足足一百二十年太監的人。

    “哦”

    陳無諾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溫恩擡起頭看了看聖皇不喜愛的臉,沒有從那張臉上看出來喜怒哀樂。然後他恍然,這麼多年來,自己什麼時候從陛下的臉上看出來過喜怒哀樂?可是正因爲從來沒有看出來過,所以他不死心的又看了一眼。畢竟今天的事,牽扯到了陛下的一個兒子,還有那個本該死了卻還沒死的人。

    “給朕換一壺茶。”

    陳無諾坐下來,將自己剛纔丟在一邊的奏摺重新拿起來,提起筆在上面做了批示,可是連他自己都發現了,字跡有些亂。他微微皺眉,這是已經太久太久沒有出現過的事了。到了他這個高度,他這個實力,當今世上能夠影響他心境的人和事已經不多了。

    他再次放下筆,看着那份奏摺怔怔出神。其實奏摺上的字他一個都沒看進去,眼睛裏看到的彷彿不是這個世界。

    溫恩踮着腳走路,如一隻老貓,可是依然不會發出一點兒聲音。他爲陳無諾換了一壺茶,然後等待了一會兒之後給陳無諾倒了一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一壺茶什麼時候喝最好,這個時間他拿捏的絕對不會錯了分毫。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聖皇陛下的口味,聖皇陛下甚至說過......朕有很多事都可以不要,但不能不要溫恩這個老東西。

    是啊,這個老東西真的好用。

    溫恩弓着身子站在一邊,他這駝背就是弓着身子太多年才造成的。但是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到了這個年紀也對什麼美醜沒有什麼觀念了。

    “陛下,是不是......”

    溫恩張了張嘴,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然後後退一步,擡起手在自己臉上狠狠的抽了兩個耳光。

    陳無諾微微一愣,轉頭看了看他:“你做什麼?”

    溫恩回答:“陛下說過,閹人不得干政,奴婢剛纔險些說出來一些不該說的話。”

    陳無諾搖頭笑了笑:“你這一輩子謹小慎微,剛纔那一瞬間可能是你最有勇氣的時候,可惜又被你硬生生的壓了下去。如果你剛纔真的說出來什麼,朕倒是沒準對你刮目相看。”

    溫恩:“奴婢只是奴婢。”

    陳無諾嗯了一聲:“你懂這個道理,所以你留在朕身邊的時間最長。”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輕聲說道:“陛下,三道書院的那個人來了。”

    陳無諾擡起頭,眼神裏有些疑惑然後就是有些傷感,但他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溫恩一樣。溫恩轉身出去,沒多久,整個大殿四周所有的人都被調走了,偌大的一個大殿之中只剩下陳無諾和溫恩兩個人。

    第三個人很快到了,吱呀一聲推開了大殿的房門,然後轉身把房門關上。岑暗的腳步聲也很輕,但是每一步都很堅實。她走過來的時候身子沒有彎,一如既往的挺直。似乎哪怕就是坐在椅子上的那個當世第一大人物,似乎對她的影響也不是那麼大。要是換做那些第一次走進這個大殿的人,可能才進門就已經匍匐在地上了。

    在大羲乃至於大羲控制的諸多小國的普通百姓看來,聖皇陛下就是神靈。就正如西域佛宗三千佛國之中的那些百姓,會對佛陀頂禮膜拜一樣。如果是這些普通百姓有機會見到大羲聖皇陛下的話,也一樣的頂禮膜拜。

    “你很久不來了。”

    “陛下希望我來還是不希望我來?”

    “你說話還是那麼直接,那麼衝,不給人留面子。”

    “因爲陛下也沒有給自己留面子。”

    針鋒相對。

    溫恩悄悄擡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心說當今天下敢這麼和聖皇陛下說話的人也只有這一個了。若是換做別人,只怕聖皇陛下的眼睛一瞪,早已經嚇得癱軟。

    可也奇怪,這位姑奶奶在聖皇陛下面前不管說什麼,他老人家都不生氣。

    果然,陳無諾只是無奈的笑了笑,放下手裏的筆:“還當着朕手下的奴才,你就不能給朕留些顏面?”

    “那你讓他出去就是了,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哦......溫恩,那你下去吧。”

    溫恩心說這就是當時第一奇事啊,但他卻不敢表現出什麼,連忙垂首告退。一邊走的時候一邊心裏還在想着,這也算是對聖皇陛下發號施令了吧?普天之下,哪怕就是那位讓人看一眼就會心生畏懼的聖後孃娘,只怕也不敢這樣和聖皇陛下說話。在聖皇面前,每個人都是奴才,可她不是。

    溫恩知道她是誰,當今天下知道她是三道書院院長的人其實不多,還好溫恩是其中一個。所以溫恩有些時候很感激,因爲陛下的很多祕密都不瞞着他。

    “你來是什麼事?”

    陳無諾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岑暗不坐,只是站在那眼神冷冷的看着陳無諾:“真要的要趕盡殺絕?”

    陳無諾微微一愣,然後搖了搖頭:“我是大羲聖皇,我說過有些事交給兒子去做,那麼就要交給他們去做。如果他們做什麼我干涉什麼,那麼對他們來說不公平。”

    “那麼對明法司那些爲大羲奉獻了只半生的人就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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