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逆之門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我知道了
    沒有人察覺,幾十個仙師府的巡天仙師,再加上一個地位很高的巡天督師悄無聲息的死在了方城郡的鐘樓裏。屍體東倒西歪,而人頭被疊起來堆了人頭塔。那個叫樓十二的年輕男人,第一次放聲大哭。

    方城郡,六百里外。

    兩邊青山綠柳,官道旁邊還有一條和官道幾乎平行流淌的小河,景色恬淡自然。白勝書院蘇瀾郡分院老院長代玉籌拉開車窗的簾子往外看着,眉頭皺的很深。

    他記得前面再走個幾十裏有個叫博庭的小鎮子,人口稀少,小鎮子的名字倒也有幾分雅緻。傳說這個小鎮子曾經出過一位文聖人,所以這裏的百姓哪怕窮苦也頗爲自傲。

    六百里了,隊伍走的速度越來越快,代玉籌明顯感覺到整個隊伍都被一種壓抑沉悶的氣氛所籠罩,越走越快,只能說明大多數的人心裏都開始發毛。

    明明沒有什麼危險的徵兆,或許只是大家太緊張。

    代玉籌的馬車很大,也很空,馬車裏只有他自己。他盤膝坐在那,面前是一個剛好能放在馬車裏的矮桌,上面放着一個劍匣。剛剛打開了包裹,劍匣上還有不少灰塵,代玉籌從袖口裏翻出來一塊手帕,輕輕擦拭。

    隊伍忽然停下來,卻沒有人說話。代玉籌吹着頭擦是劍匣,耳朵微微動了動,然後他一聲嘆息。

    沒有人說話,但他清晰的聽到了前面開路的人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老院長,前面......”

    有人在馬車外面說了半句話,後面半句似乎是不敢說出來了。

    “扶我下車。”

    簾子被挑開,下人扶着代玉籌走下馬車,在這一刻老人忽然擡起頭挺起胸,佝僂着的身子驟然挺拔起來,像是一棵雖然已千年但卻巍然不倒的青松。

    他大步走到隊伍前面,發現官道上擺着一張桌子,一個身穿銀白色錦衣的男人盤膝坐在地上正在撫琴。桌子上那古琴看起來至少已經有幾百年,聲音已經悅耳動聽,如高山流水。

    “琴音裏有獨孤。”

    老人輕輕搖頭:“越孤獨,殺氣越重。”

    一聲脆響,琴絃斷了一根。那個白衣中年男人擡起頭看了老人一眼,然後站起來雙手抱拳俯身一拜,很摯誠,很認真。

    “書院弟子許寫意,拜見院長大人。”

    “果然是你啊。”

    老人的眼神裏都是失望,也都是釋然。

    “當年你離開書院,說雲遊天下,待有所成就回來看我。”

    老人語氣有些悲涼:“你就是如此來看我的?”

    許寫意依然微微前傾着身子,顯得極爲謙卑:“學生不敢驚擾院長,當年我在書院修行,是院長親自教導,所以院長也是我的先生。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學生來,只是想鬆鬆先生回燕城養老。第二,纔是把先生不該留下的人帶走。”

    老人搖頭:“還記得當年我給你的八字評語嗎?”

    許寫意的臉色似乎微微變了變,但態度謙卑不變:“學生記得,先生說,學生心浮氣躁投機取巧。這八個字的評語,學生一直謹記在心,所以這些年來,也勤修心性。”

    老人嗯了一聲:“看得出來,你改變不小。你在書院的時候,我不敢說待你多好,也不能說待你不好。你在書院特立獨行,我不聞不問,是因爲我知道以你的天賦早晚都會有所大成。我當時給你八個字評語,就是想警醒你,誰想到你最後還是走了投機取巧四個字。”

    “先生說的對,但學生也有自己的看法。”

    許寫意擡起頭,這一刻已經不再是學生,而是神裁廷的白袍神諭官。

    “學生以爲,不管走的什麼路,終點還是那個終點就無需計較那麼多過程。”

    他再次垂首:“請先生垂憐,將人交給我,先生自可回燕城。待學生該做之事做完之後,便去燕城找先生請罪。”

    代玉籌深吸一口氣,一招手,劍匣自馬車裏飛了過來,砰地一聲戳在他身邊。

    “老邁之人,不在乎的很多了,你懂嗎?”

    他看着許寫意說道。

    許寫意垂首:“學生懂得,先生是說,您將死,所以不在乎死。可是先生,我還年輕,我在乎的很多,先生懂嗎?”

    代玉籌楞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果然還是那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卻偏偏要裝作謙卑謹慎彬彬有禮的許寫意。你當初在書院影壁牆上畫大周天星辰圖,竊天地劍意,我當時看到了邊封了你的劍脈氣穴,告訴你說永生永世不得用劍......現在想想,那個時候就看破了你的偏執和陰厲,爲什麼不多教導,多阻攔?”

    許寫意笑起來:“先生不許我用劍,我便一直沒有用劍。”

    代玉籌眼神微微一凜,劍匣啪的一聲自己打開,裏面有一柄如一泓秋水般的長劍,散發着古樸的氣息。這是一柄青銅古劍,但劍身卻明亮清澈如碧波一般,和尋常的青銅劍完全不同。

     

    ;“長謫。”

    許寫意看着那柄古劍,眼神終於變得明亮了一些:“先生的佩劍,已經百年沒有動過了吧,先生看的起學生,學生拜謝。”

    他雙手抱拳,再次施禮。

    代玉籌道:“你已經有這樣的高度,何必謝我?”

    他手扶着劍匣,年邁,但蒼勁有力。他的手指有節奏的在劍匣上輕輕敲擊,遠處許寫意的臉色微微一變。

    “先生的音律劍意,領教了。”

    隨着手指的節奏,天空之中彷彿出現了一羣手持樂器的仙子,邊奏樂邊起舞。聽起來祥和安寧,可地面上卻一片肅殺,金戈鐵馬。

    許寫意身子向後劃出去,離着很遠手指一勾,放在原地的古琴琴絃繃起,發出一聲錚鳴。如長劍出鞘,如雄鷹長啼。

    琴音劃出去一道半月形的痕跡掃蕩而出,面前的音律之聲皆因爲這一聲錚鳴而斷。萬千劍雨,竟是閉而不發。代玉籌臉色大變,雙手放在劍匣上,劍匣之中金光一閃,萬劍齊出。

    劍氣或長或短,從高空看下去,那便是一篇樂譜。

    “先生琴律驚天下,我以筆墨附之。”

    許寫意手裏出現了一隻筆,看起來尋常之極。他的筆往前一劃,潑墨般灑出去一篇黑幕。黑色的墨汁在半空之中充滿了詩情畫意,然而筆鋒一轉,那山水之圖忽然化作了一個黑甲黑馬的戰神,橫衝直撞,長槊起處,琴律盡斷。

    代玉籌嘴角抽搐了一下,一絲血跡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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