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什麼呢,你的身體好好的,我也沒什麼大毛病,咱們以後還得好好活下去呢”老李說。
“你說咱們倆都一把年紀了,混到這個份上,什麼都沒了,只有各兒子還又不在眼前,要是我們遇到大災大難,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你說我們怎麼最後就混到這個地步了呢想想真覺得悽慘。”老李夫人說着,不由垂淚。
我默然站在一邊,心裏有些惻隱。
老李神情也有些黯然,安慰李順他媽說:“老婆子,不要這樣,我們身邊不是還有阿桐嗎”
“她,終歸不是自己的親人,她,終歸只是個外人,她,怎麼能和我兒子相比呢”老李夫人悲慼戚地說。
老李皺起了眉頭,看着老李夫人,半天沒有說話。
“兒子不在跟前,我們眼皮子底下就只有小雪這一個親骨血了,可憐的孩子,連自己的親媽都沒見過,還得跟着後媽過”老李夫人又絮絮叨叨地說。
老李夫人似乎沒有把我當外人,說起話來沒有顧忌。
當然,這也和她知道我曉得小雪的事情有關。
“難道小雪跟着阿桐不好嗎難道阿桐對小雪還不夠好嗎難道你不放心小雪跟着阿桐難道你希望小雪的親媽回來認小雪難道你希望小雪的親媽回來當你的兒媳婦”老李一連串地反問。
老李夫人不吱聲了,半天嘆了口氣。
我感覺自己此時呆在這裏有些不合適,輕輕轉身出去了,關好門。
站在病房門口,看着走廊裏的那些便衣,感覺氣氛突然有些緊張。
突然就看到一個人從樓梯裏出來,出現在走廊裏,徑自往這邊走來。
高大消瘦的身材,穿一身黑色的皮衣,戴一頂翻毛皮帽,戴着墨鏡,圍了一條圍脖,嘴巴被遮住。
一看走路的架勢,我就知道是誰來了。
他果然來了。
在這個暴風雪的夜晚,他從哪裏來他是怎麼來的都是問號。
他徑自走到我跟前,站住,摘下墨鏡,拉開圍脖。
他的臉色比以前更加蒼白,眼窩深凹,顴骨突出。
很明顯,他一直在吸毒,病毒正在浸入他的骨頭裏,正在浸入到他的血液裏,他的身體日漸消瘦。
他這一生是註定離不開毒品了。
此時的他顯得精神十足,但眼神卻有些夢幻般的迷惘和遊離。
我知道,他一定剛溜完冰。
“二弟”他輕聲叫了一聲,聲音微微有些激動,然後擡起手臂摁在了我的肩膀。
“你來了”我平靜地說。
“是的,我來了”他回答我。
“樓下的兩輛麪包車,是你帶來的吧”我說。
“是的,剛纔你送秋桐和小雪出去,我在車裏看到了”他說着,眼皮跳了下。
我一時不明白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皮爲什麼跳,我此時只能理解爲他是見到小雪心情激動或者高興。
“你爸爸在裏面”我指了指病房門,輕聲說:“你媽媽也在”
他看了看病房門,然後點點頭:”嗯”
“進去吧”我說,不知爲何,心裏突然感到了幾分淒涼。
他又點點頭,接着又回頭看了下,走廊裏的便衣正各就各位堅守在那裏。
“安全沒問題,外圍警戒我負責,呆會我下去看看”我說。
“好”他呼了口氣,接着又拍了下我的肩膀,然後就走到病房門口,直接推門進去。
我站在外面,隨着病房門被關上,接着就聽到了老李夫人的一聲驚叫:“阿順。”
我只聽到了老李夫人的一聲驚叫,沒有聽到其他人說話。
然後,我聽到“噗通”一聲。
我走到門口,通過小窗往裏看
看到他正跪在老李牀前,老李夫人正抱着他在抽泣,老李則又閉上了眼睛,面部肌肉一陣抽搐,我分明看到老李的眼角又溢出了幾滴渾濁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