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們去哪裏”坐在前面的老秦回頭看着李順。
“我要去看看小雪”李順說。
“這我們不適宜在這裏耽擱的,你見了他,就已經暴露了行蹤。”老秦說。
“賭一把”李順鐵青着臉說。
老秦不再說話。
李順看了看我,說:“都聽到了”
我點點頭:“是的。”
“都聽明白了沒有”李順說。
“基本明白了”我說。
“基本明白。”李順突然咧嘴一笑:“基本明白不行,要回去仔細琢磨,要徹底明白”
我沒有說話,李順也不再說話,看着窗外午夜時分的街道,深深呼了口氣。
到了秋桐家樓下,李順獨自直接上樓,老秦帶人在樓下留守,同時在小區附近安排了暗哨,沒有直接跟隨的大隊人馬也佈置了任務,老秦甚至把暗哨放到了市公安局、特警、武警、刑警、巡警這些單位的門口,防備出現萬一的不測情況。
然後,我和老秦坐在車上,老秦手裏拿着一把手槍,用軟布細心擦拭着。
我閉上眼睛,想象着此時秋桐見到李順的情景,想象着李順見到此刻一定已經熟睡的小雪的情景
又想起了被李順提前送走的章梅,想到了章梅經常做的那個夢
突然心裏有些難受,眼窩有些發潮
凌晨四點多的時候,李順下來了,一言不發直接進了車裏。
車子隨即離開了秋桐家的小區,直奔城外。
這時,方愛國杜建國他們也開着出租車跟在後面。
到了城外的濱海大道交叉口,車子停了下來,一會兒,三輛麪包車開了過來,車上都坐滿了人。
老秦告訴我,他們的車要直接通過渡輪穿越渤海海峽去煙臺,然後從煙臺換交通工具繼續南下。
老秦沒有告訴我到煙臺之後換什麼交通工具,我也沒問。
李順下了車,我也下了車。
此時,周圍一片寂靜,遠處能看到星海灣碼頭的燈光。
此時,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李順站在路邊,看着遠處茫茫的海面,看着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喃喃說道:“黑暗,這黎明前的最黑最暗最冷,是飛蛾撲火,還是鳳凰磐涅”
大家都沒有做聲,聽着李順在那裏嘟噥。
李順繼續喃喃自語:“迎着朝陽,去死,或,伴着溫暖,重生。黑夜矇蔽了雙眼,不要這樣;黑夜窒息了呼吸,不要這樣;黑夜束縛了靈魂,我,不要這樣。”
李順在吟詩啊,溼人啊。
“突破黑夜,旭日正升;衝破黑暗,心的方向;這,嶄新的花香鳥語,嶄新的小橋流水,嶄新的一朝一夕,連黑暗的夜,都不再黑,不再暗,不再寒冷。”李順終於低吟結束,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我們繼續默不作聲地站在他身邊。
李順回頭看看我們:“剛纔我說了些什麼”
我說:“記不住了。”
“有味道不”李順說。
“有”我說。
“那爲什麼不記下來”李順說。
“要不你再複述一遍”我說。
“複述個屁,我自己都忘記了。”李順嘟噥了一句。
我哭笑不得。
“唉多麼安靜的黎明,多麼美好的夜景,可惜,我要走了。”李順嘆了口氣。
老秦看了看錶,說:“是的,我們該上船了。”
“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樣分別兩樣情又要說再見了”李順看着我說,口氣似乎有些依依不捨。
我和方愛國他們點點頭:“一路順風”
李順轉身就要上車,接着又回過身,看着我說:“那五百萬,你不感謝他就對了。”
說完,李順鑽進了車裏,車隊直奔星海灣碼頭而去。
我琢磨着李順最後這句話,似乎,他是明白其中的道道的。
我和方愛國他們也回去,我回到宿舍,草草洗了把臉,躺在沙發上囫圇睡了不到三個小時,然後強打精神就去上班。
這一晚,發生了不少事,我幾乎就沒閒着。
這一晚終於熬了過來。
上午,我正在辦公室忙乎工作,曹麗突然來了。
“騙子找到了”曹麗一屁股坐在我對面的沙發上。
“是嗎太好了”我做眼神一亮狀,看着曹麗:“騙子在哪裏在北京找到的”
“不,在星海。”曹麗說。
“太棒了,原來騙子就在星海啊,”我說:“那被騙的錢問題就不大了。”
“騙子死了,錢也不見了。”曹麗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什麼騙子死了錢也不見了怎麼回事”我做出一副意外的樣子。
“今天有人在郊區李家河子村的一處民宅裏發現了
騙子的屍體,他已經死了,是他殺,被誰殺死的,不知道,”曹麗說:“警方的人過去了,我託人去打聽了下,警方沒有在騙子那裏發現錢或者銀行卡那些錢,不翼而飛了。”
“唉媽的五百萬啊不知道到哪裏去了,難道是騙子遇到圖財害命的了這五百萬被強盜搶走了”曹麗嘆了口氣。
“怎麼會是五百萬呢加上你那邊被騙的,應該是700萬纔對。”我說。
曹麗一怔,接着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忙點頭:“對,對,是700萬,唉七百萬啊,這麼多錢應該是被兇手給搶走了,這個可惡的騙子,怎麼這麼不小心,估計是露富被人盯上了。”
曹麗掩飾不住內心的頹喪和惋惜。
我說:“那發現這個騙子頂個屁用,人死了,錢也沒了。”
“是啊,頂個屁用啊唉,可惜海珠這錢。”曹麗繼續嘆息着。
我說:“海珠的錢可惜,你的錢不也是很可惜。”
“哦,對,對,是,是”曹麗又忙點頭。
我此時心裏完全明白了,此事的始末和四哥和我昨晚分析的基本一致。
果然是如此,曹麗參加和行騙,和騙子是合謀者,但最後卻又分文沒得到,被伍德利用這個騙局實施了自己的陰謀,而曹麗對這一切絲毫不知,一直被矇在鼓裏。
伍德是這場騙局的最大贏家,不費吹灰之力差點就將我和方愛國他們的小命要了,同時還將五百萬收入囊中。雖然我和方愛國他們有驚無險安全脫身,雖然那五百萬又回到了我手裏,但伍德也基本算是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一點損失都沒有,只有收穫。
最大的輸家當然是這個外甥,害人害己,錢沒得到,反丟了卿卿小命。
海珠除了精神上受到折磨,物質上是沒有損失的。
曹麗是費盡心思想從海珠那裏坑一筆錢,結果最後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對曹麗說:“這個騙子啊,真是害人害己,如果他不害人騙那麼多錢,也不會終於會喪命,我看他這是報應,凡是害人的人,最終都會有報應,這傢伙活該,就該死你說是不是”
曹麗點頭:“哦該死”
“我估計這騙子肯定還有同夥,我看他的同夥也該死,你說是不是”我又說。
曹麗一怔,看着我眨眨眼睛,接着點了點頭:“哦”
“是不是”我追問。
“這個是”說完,曹麗的神色很難看了。
“你的臉色似乎很難看。”我說。
“哦”曹麗說:“錢沒了,我心裏難受呢。”
我說:“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
“唉”曹麗又是一聲長嘆。
“別嘆氣了,接受教訓就是了。”我說。
“嗯,是要接受教訓”曹麗說。
“人死賬了,騙子既然死了,這錢也不見了,我看此事也就算是了結了”我說。
曹麗看着我:“海珠失去了五百萬,就這麼算完了”
我說:“沒辦法,不算完還能怎麼辦錢是人賺的,沒了再繼續賺就是了。”
“額”曹麗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我說:“不過,此事也未必就真的了了。”
“什麼意思”曹麗說。
我說:“我估計這騙子一定還是有同夥的如果我哪天找出這同夥來,哼哼”
“你要怎麼樣”曹麗看着我:“抓住送給警方”
“不”我搖搖頭:“我要把這個同夥大卸八塊,然後扔到海里去餵魚”
“啊”曹麗失聲叫了出來,小臉發白,嘴巴半張。
“怎麼你害怕了”我說。
“你太殘忍了”曹麗說。
“殘忍不殘忍的,同夥又不是你,你害怕什麼”我說。
“哦,對啊,對,我不是同夥,我爲什麼要害怕呢”曹麗似乎一下子回過神來,點點頭:“我不害怕,同夥又不是我,我不害怕。”
曹麗嘟噥着,顯得有點小小的神經質。
我說:“你說這騙子的同夥好不好找呢”
“不會那麼容易吧。”曹麗說。
“是的,不是那麼容易,但我相信,只要用心去查去找,早晚一定能找到的。”我說。
“哦早晚。”曹麗失神地喃喃了一句,接着不做聲了。
我點燃一支菸,看着曹麗心神不定的樣子。
曹麗擡頭看着我:“餵你老看我幹嗎”
我微微一笑:“看你腦子裏這會兒在想什麼。”
曹麗一抿嘴:“你知道我在想什麼你能看到”
我說:“看不到或許能猜得到”
曹麗臉上露出一絲緊張之色:“你猜到什麼了”
我說:“我猜你一定在琢磨好事”
“我琢磨什麼好事”曹麗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