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就擁擠的集市一時間因爲一匹白馬的闖入人仰馬翻,馬背上的少女一襲紅衣面帶白紗,揚起手裏的馬鞭朝着馬背揮手一鞭,那白馬喫痛嘶叫一聲,狂奔起來,可等馬兒穿過集市,竟然沒有一個人受傷,甚至連個菜攤都沒有碰到,若說是人倒地上,那多半是自己嚇的把菜攤子撞到,緊接着就爬起來破口大罵,馬背上的姑娘似是回頭看了一眼,恰好一個小娃娃跌坐在道路中間,悶在頭揉眼睛,等她再回頭之際,馬蹄就快要踏上那小娃娃的身上,紅衣姑娘伸手將鞭子甩了出去,捲起小娃娃送到旁邊,一時間動作如雲流水,旁邊有人拍手叫好。
酒樓上一人端着酒杯聽到聲響微微垂眸看去,嘴角緩緩勾起,將酒杯裏的酒係數喝完,旁邊的丫鬟緊接着填滿,對面坐着一個肥頭大腦的人,擦了擦汗,賠笑道,“三少爺這是看到什麼稀奇事兒了,竟然笑了。”
被稱爲三少爺的男子眨了下眼睛,睫毛在眼瞼處留下短暫的陰影,遮掩住眸子裏的興趣,繼而擡頭看向那人,修長的手敲着桌面,薄脣微微輕啓,聲音緩和,“李掌櫃,話我已經說的夠明白了,你若是再聽不懂就不要怪沈家不看往日的情面。”
李掌櫃一頭汗根本擦不及,“三少爺息怒,都怪我愚鈍,實在是沒想到這批貨會出問題。”
“少爺,林府派人來說今晚上請你您過去赴宴。”
男子拂袖站起來,一股雍容氣質霎時而來,壓迫着李掌櫃,他微微俯身,“老李,我沈錚從未虧待過你,可你這次實在是太過分”這般說着他的聲音越發的低沉下去,“你竟然覺得我會眼瞎不驗貨,你的腦子被豬踢了麼。”
李掌櫃怒目,“三少爺不用把話說的這麼難聽吧”
沈錚輕笑一聲,不再理會此人下了樓,身邊閃過一個黑衣人,他淡淡的問道,“阿霄,剛纔過去的是誰”
阿霄瞥了一眼窗外,集市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容貌,“是將軍府的三小姐。”
“她今日回來”
“是。”
沈錚眯着眼睛不知在尋思什麼,忽得又是一笑,“回府裏收拾收拾,等下去林府。”
可剛出門一把利刃直衝着沈錚而來,他側頭躲過,緊接着幾根箭射來,阿霄拔刀劈開,大聲喊道,“公子你先走”
沈錚冷眸一眯,擡頭看去,李掌櫃撐着窗正往下張望,滿臉的兇狠,見他看上來更是囂張,“沈錚,你不要以爲整個大梁就你這一家藥商,你不要我的貨有的是人要”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哆嗦着就要打開,忽得一隻手將那包藥抽走,李掌櫃大喊,“你是什麼人”
話音未落他便從上面吱哇着落了下來,那隻手出現在窗戶邊,手腕上帶着一根紅繩,襯得膚色白皙,緊接着是一張小巧的臉龐探了出來,臉龐被面紗遮着,一雙眸子清澈動人,許是見阿霄還在旁邊跟人打鬥,一根皮鞭從上而下甩下,直接將那人摔在地上,她順勢飛身而下,踩在李掌櫃的背上,“你說本小姐是什麼人”
李掌櫃哆嗦了兩下,“女俠、女俠饒命。”
那姑娘哦了一聲,蹲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臉,黛眉皺起,“我憑什麼放了你,放了你誰賠我的好心情。”
阿霄抱拳過去,“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謝就不用了,”那姑娘微微一笑,風輕雲淡的擡起李掌櫃的胳膊一使勁兒,只聽咔嚓一聲,瞬間慘叫聲連連,緊接着又是一隻胳膊,她這才拍拍手站了起來,睨了一眼疼的翻白眼的李掌櫃,“廢物。”說罷又踢了他一腳這才罷休,身旁有人遞過來一隻手帕,她順手接過來擦了擦手,擦到一半猛地頓住,扭頭看向遞給她手帕之人,沈錚一襲素白雲錦秀袍負手而立,正靜靜地看着她,“多謝三小姐救命之恩。”
旁邊圍觀的人呼啦一聲炸開了,京城中能叫三小姐的人不多,定是將軍府的千金季元瑤了,她竟然回來了。
“你是誰”
“在下沈錚。”
“沈家的三公子”季元瑤繼續擦手,似是想起什麼似的又瞥了一眼沈錚,眨了眨眼睛,“你那會兒不是長得還不如我高麼。”言下之意,丫的什麼時候長得這麼高了,她都要仰着頭看纔行。
沈錚笑了,“三小姐不也是長高了,好看了。”
“我說你這人”季元瑤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將手帕丟給阿霄,“你這半吊子的武功是該好好精進了。”雖是說的輕聲,但是還是讓阿霄鬧個滿面紅,低着頭接過手帕一言不發。
沈錚挑眉,走上前一步,微微笑,“三小姐這話說的可當真”
“當真。”她翻身上馬,策馬而去,沈錚看了一眼阿霄,“你記住了”
阿霄目瞪口呆,這明明就看出來是三小姐說的客氣話,怎麼到他家公子這裏就成了一個正經事了。
季元瑤騎着馬停在一府門前,那牌匾上是滾燙的金色大字,季府。
她翻身下馬,抱着胸站在門口擡頭看向牌匾,一小廝呼喊道:“三小姐回來了”她這才垂下頭慢慢的將鞭子捲起來擡腳走進去。
季南風坐在大堂裏喝茶,見她進來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回來了。”
季元瑤點點頭坐下,一口一口的抿着茶水,半響後忽得起身,朝外走去,主座上的人冷喝一聲,“你給我回來”
季元瑤腳步一頓,轉身看去,而後咬了一下脣,“爹爹,女兒去看看林妍,我好久沒有見她了。”
季南風拍案而起,指着她就開始罵,“我怎麼養了你這麼一個白眼狼,剛回來連家裏人都沒看完,你就要去看什麼林妍,把我將軍府放在何處”
“爹爹這話真是折煞女兒了,”季元瑤冷冷一笑,甩了甩手裏的皮鞭,漫不經心道,“十二歲就將我送到谷裏,這麼多年來對我不聞不問,等我回來了又說女兒不顧家,父親可是在講笑話,讓我去看誰,母親早已不在,難道是想讓我去看那些姨娘”說完轉身離去。
季南風一把將桌子上的茶杯掃落在地,季元瑤身形如常,連停頓都不曾停頓,季南風惱了,抽出佩劍狠狠地扔了過去,她微微側頭躲開,劍鋒擦着她的耳朵過去,削掉了幾根秀髮,將她的面紗打了下來,露出一張精緻的臉龐,一雙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卻又透着絲絲清冷和孤傲,紅脣淺笑,可吐出來的話讓人聽着生冷,“父親這是打算殺了我嗎”
季南風喘着粗氣,“沒想到你竟跟你母親一樣不知悔改。”
季元瑤歪頭,脣角勾起一抹沒有溫度的笑容,“那我應該像父親一般冷血殘忍,將自己的結髮夫妻生生逼死,就好了”
“季元瑤”
“難道不是嗎”她提着鞭子一步一步的走到大堂,在季南風面前站定,“就因爲我長得像母親,所以我十二歲就被你送到外面學藝,哦對了,美名其曰學藝,實際上呢,你沒想到吧。”
她就是要讓他難堪。
“父親這次讓我回來怕也是有目的的吧”
季南風怒目赤睜,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她低笑了兩聲,再次轉身離去。
“你給我站住”季南風深吸一口氣揹着手站起來踱着步子走到她面前,嘆了口氣,整個人忽得蒼老了一番,“元瑤,讓你回來也是爲你考慮,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出嫁了。”
季元瑤一愣,微微一笑,伸手撫了撫季南風肩膀上的塵屑,柔聲道,“父親考慮的很是周到,可是女兒不願意。”
季南風劍眉一皺,不怒自威,“你聽話,爲父不會讓你嫁給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的,一定會爲你的後半生考慮的。”
看來她的後半生都被策劃好了,季元瑤乾脆折回去重新坐下,倒了杯茶握在手裏,“父親爲我找了一個怎麼樣的夫婿”
季南風見她有些鬆動,臉上堆起了笑容,褶子越發的明顯,看的季元瑤無奈的搖搖頭,剛將茶杯送到嘴邊就聽見他說道,“是太子。”她一口茶噴了出來,“太子”
季南風點點頭。
這下子事情好玩了,她的父親竟然想着將自己嫁給太子,這可是高攀吶,季元瑤摩挲着茶蓋,上面凹凸的花紋磨着她的指腹,勾脣垂眸不語,她這番樣子倒是讓季南風有些琢磨不透,畢竟季家只有這一個女兒,性子又像了她母親,生性倔強,認準了一件事就不肯回頭,不然也不會出那種事。
半響後她擡起頭,臉上掛着笑,“父親如何認爲我能嫁給太子”
季南風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遞給她,季元瑤打開一開,眯了一下眼睛,臉色越發的冰冷起來,她看向季南風,慢慢的站起立走到他的面前,“你竟然將我母親的畫像給了太子”
她跟她的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這是季父的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