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杏霖春 >第一百二十一章 磕頭
    “你”婁三爺沒想到這姑娘如此大膽,竟然去摸他大哥的手,伸出胳膊一把將夏衿的手拂開,叫道,“喂,你這女人怎麼回事知不知道什麼叫廉恥男女授受不親你知道麼”

    夏衿拿脈極快,這幾息功夫的時間,就把病人的病情摸得差不多了,如何救治這人,她心裏也有了數。

    但她惱這姓婁的男人說話難聽,將臉一沉,道:“醫者父母心。我是因爲這是一條人命,纔不顧清譽出來治病。既然你不信我,我父親不在家,我師兄沒把握,還請你們將病人擡出去,另請高明。”

    說着,她又對旁觀的衆人行了一禮:“請各位作個見證,這位是不信我們,並不是我們不治。如他家病人有什麼事,與我杏霖堂無關。”

    說着,她轉身就往外走。

    屋裏的人俱都面面相覷。

    原來大家也是跟婁三爺一樣的想法,就覺得這麼個小姑娘,怕是連字都不識幾個,卻跑到這裏來裝模作樣地給人看病,簡直是草菅人命。

    可現在聽夏衿說的話,以及她這通身的氣質和氣場,穩重自信,說的話條理分明,極有水平,倒叫他們將信將疑起來。

    “你你真的能治好我大哥的病”婁三爺急了,追着夏衿的背影問道。

    夏衿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淡淡道:“我可不敢打包票。”

    “好。”婁三爺看看自家兄長臉已經變得茄紫色,眼睛翻白,眼看就要不行了,他一咬牙,抱拳拱手,“還請姑娘給我兄長治病。如能治好,我不但厚禮相謝,更爲我剛纔言語上的冒犯,給姑娘磕頭賠罪。”

    夏衿不再理他,走過來對邢慶生道:“我說,你下針。”

    邢慶生早在婁三爺跟夏衿說話的當口,就把剛纔下的針給拔出來了。此時聽到夏衿的話,他沒有絲毫猶疑,拿着針做好了下針的準備。

    “俞府、天突、膻中、肺俞、三裏、中脘。”

    夏衿說得快,這邊邢慶生的手也不慢,兩人一個說一個找準穴位下針,片刻功夫,幾個穴位上就紮上了銀針。

    夏衿微點了點頭。

    難怪夏正謙這麼喜歡這個徒弟,邢慶生確實有幾分本事。剛纔這幾針,下得極準,而且下針的手法既快又穩,很是不錯。

    “景和,點香。”她轉頭吩咐道。

    古代常以香來計時,這醫館裏,倒也備有這東西。景和飛快地找出香來點燃,放到旁邊的桌上。

    夏衿估計着時間差不多了,對邢慶生道:“每一柱香捻轉行鍼一次。現在可以捻了。”

    邢慶生趕緊去捻轉行鍼。

    夏衿看旁邊案上放有筆墨紙硯,走了過去。菖蒲趕緊上前倒水磨墨。夏衿提筆寫了一個方子,遞給景和:“去抓藥。”

    景和接過方子便去了隔壁藥鋪。

    而這邊,在景和捻轉了三次針後,那氣喘病人的臉色似乎慢慢好轉起來,喉嚨裏發出的聲音也沒那麼響了。邢慶生放開捻鍼的手,用袖子抹了抹額上的汗。

    他雖聽說小師妹愛看藥書,但學醫豈是那麼容易的他跟着師父學了十年,也不過是剛剛入門,懂些皮毛,所以他根本不相信師妹真的懂醫。而且夏衿出手救治病人,冒的風險太大

    不治,即便對杏霖堂的聲譽有礙,那也不是大問題。以後多治好幾例疑難雜症,名聲便又回來了。至少杏霖堂對病人不用負什麼責任。可要是任由夏衿出手去治,萬一治壞了,一個沽名釣譽、草菅人命的罪名是跑不掉的,沒準還要喫官司。如果那樣,杏霖堂就真的完了。

    但剛纔那情形,卻容不得他說什麼,雙方都在話趕話。他要是勸師妹別治,如果婁大老爺就此死了,這拒診的後果,也不比師妹出手把人治死好到哪裏去。

    所以他只好執行命令。

    好在情況沒他想象的那麼糟。師妹竟然會醫術,而且病人在她的救治下,眼看着有好轉的跡象。

    “看,快看,他的臉色好轉了,氣也沒喘得那麼急了。”旁邊的病人看到婁大老爺情況越來越好,也高興萬分,議論之餘,都將目光投到了夏衿身上,心裏感慨:沒想到夏郎中的女兒醫術也如此高明。

    夏衿卻對這些人的目光置若罔聞,專注地看着病人的變化。過了一會兒,她對邢慶生道:“準備針,再扎。”

    此時邢慶生對夏衿的信心已大增,連忙從針盒裏將針拿出來,全神貫注作好扎針準備。

    “膏肓、氣海、關元、乳根。”夏衿道。

    邢慶生手中的針再次準確地扎到病人身上。

    這些針扎完,又捻轉兩次後,病人的情形再

    一次得到緩解,整個臉色已恢復正常,喘氣的頻率也大大降低,喉嚨裏的聲音也漸漸沒有了。

    “醒了醒了。”大家看病人睜開眼,驚喜地叫了起來。

    “大哥,大哥”婁三爺激動地上前想要抱住哥哥。夏衿急喝一聲:“攔住他。”邢慶生眼疾手快,連忙將婁三爺拉住。

    夏衿不愉的看了婁三爺一眼。她最煩這種一激動就壞事的患者家屬。

    婁三爺也知道自己魯莽了。現在還在行鍼中,大哥身上扎滿了針。要是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哪根針,豈不是要影響大哥的救治

    他羞愧得滿臉通紅,嘴裏連道:“對不住,對不住,我太激動了。”

    夏衿看着病人,見他呼吸順暢,危機已過,便吩咐邢慶生:“可以起針了。”

    邢慶生將銀針一一拔了出來。

    婁三爺這一次沒有再魯莽,待問過夏衿他是否可以上前,這才走到婁大老爺身邊,輕喚道:“大哥,你怎樣”

    病人剛纔喉部痙攣,哪裏就能馬上說話他只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弟弟。

    景和在夏衿的示意下,將抓好的藥拿過來,連同藥方遞到婁三爺面前。

    “謝謝,謝謝。”婁三爺接過藥方,嘴裏沒口子的稱謝,折起來的時候順便瞥了那藥方一眼。

    “這、這個”他愣了一愣,指着藥方看向景和,“小哥兒,這藥方你是不是拿錯了”

    景和剛纔就只抓這一張方子的藥,而且他爲人細緻,到了隔壁,是看着那邊夥計抓的藥,藥方也沒離了眼,絕不會弄錯的。

    穩妥起見,他接過藥方,看了一眼,點頭道:“沒錯,就是這個方子。”

    “可是、可是”婁三爺結結巴巴地轉過頭來,看向夏衿。

    “你可是覺得這方子不對”夏衿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表情。

    “跟、跟我哥平時喫的藥完全不一樣,沒有一味止咳的藥。”婁三爺雖然覺得羞愧,但還是把話說出來了。

    他開始就懷疑人家,結果人家把自己大哥從死神手裏給救回來了。他的頭還沒磕呢,這就又懷疑上人家開的藥方不對了。

    只要想想他就覺得萬分不好意思。

    但這關係到大哥的性命,再不好意思他也得把話說清楚了。

    有兩個好事的病人聽了這話,忍不住湊到婁三爺身邊,看了看他手中的藥方。

    那方子很簡單,用極飄逸的楷書寫着幾味藥:茯苓、甘草、半夏、乾薑、細辛、橘皮、桂枝、砂仁。

    這些人久病成良醫,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藥理。看這藥方,確實沒有一樣止咳藥,頂多說橘皮能有點作用,跟一般郎中開的止咳止喘藥方完全不同。

    夏衿也不理婁三爺,轉向婁大老爺,問道:“你這病,是不是秋天和冬天的時候特別容易犯,一犯起病來,先是開始打噴嚏,然後流出鼻涕,再接着就感覺喉嚨發堵,然後就開始喘”

    婁大老爺睜大了眼睛望着夏衿,然後猛地連連點頭。

    “你是不是常常覺得腹脹,有時候還嘔吐”

    婁大老爺又是點頭不已。

    “你這病,是被嚇出來的”

    這一回,婁大老爺不再點頭了,反而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夏衿,像是見了鬼一樣。

    “可不是被嚇的。”婁三爺見夏衿什麼都說中了,激動得什麼似的,連話都說不囫圇了,“那時候我還小,我哥吃了飯剛出房門,一隻不知從哪兒來的黑貓房檐上掉下來,掉到我哥身上,把他嚇一跳,從此他就作下病了,那日起就不敢喫晚飯。如果夜裏被冷風吹到了,或者碰到了陰雨天,或者白天喫多了些,都要犯病,一發作就是兩三天,有的時候還要八九天,二十幾天纔好,現在已經病了十二年了,而且還越來越嚴重。”

    說到這裏,他眼淚都出來了。

    他雖叫三爺,家裏卻只有兩兄弟,排行第二的那個一出生就夭折了。父母又去世得早,兄弟倆相依爲命,感情極好。爲了大哥這個病,這些年來折騰不休,四處求醫,家裏慢慢陷入了困頓。

    夏衿點點頭:“那就對了。你如信我,就給他服這藥。如不信,把藥給景和退了就是。”

    “信,我信,絕對信。”婁三爺忙道。

    這麼些年,喫那些藥都沒好。現在眼前這姑娘既然把病症說得這麼準,甚至連病因都說中了,她開的方子,很有可能能治好大哥的病。

    想到這裏,他走過去“呯”地一聲跪到夏衿前面,二話不說就要給夏衿磕頭。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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