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簾低垂,看不出來她到底在想什麼。
靳烈風站在投影前,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通過投影傳來的那個女人的身影。
她站在露臺上,纖細的身材和被風揚起的發,在漫天的泡沫之中,脆弱得像是讓人捉摸不透的精靈。
從她臉上的神色看起來,除了一開始的驚詫之外,也看不出她現在的想法到底是怎麼樣的。
之前玫瑰的事顯然是失敗的,這個女人她根本就不在意這種所謂的浪漫。
靳烈風握着手機的手力道不自覺地加大,緊緊盯着投影上的阮小沫,性感的薄脣抿緊了些。
靳烈風阮小沫盯着地面,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的欄杆外,還有不斷從半空掉落的剔透的泡沫,你不懂我你根本就不明白我要的是什麼
我可以用一輩子去學會懂你。他盯着畫面上看上去無比安靜的女人,定定道。
一輩子
靳烈風大概不知道,這三個字,對她意味着什麼。
一輩子,承諾,不離不棄
她真的可以相信靳烈風嗎
他們的不同和差距,本來就這麼的大
可是你只是把我當成一個需要你照顧的寵物而已,靳烈風我不能接受這樣的生活,我不能接受我們今後的相處是這樣的
不尊重她,由着他自己的脾氣性格任意羞辱她
她的自尊不容許她像他以前身邊的那些女人那樣忍受、那樣地作踐自己
男人那邊在沉默地聽着她說話。
靳烈風,我非常感謝你不管是之前、還是現在爲我做過的一切,但有的話,我想我要跟你說清楚。阮小沫頓了頓,不管結果怎麼樣,今晚回去,我都會跟你講清楚
靳烈風這個男人,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過矛盾的存在了。
他對她好的時候,可以不把他自己當一回事,保護她、安慰她、用盡辦法讓她開心
可他對她的掌控欲、嫉妒心,卻超乎任何正常男人的水準。
她的心情真的很亂。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該怎麼面對他。
可她以前答應過他,不能再躲再逃。
所以她選擇面對他,停止和他的冷戰忽視,好好面對心底的感受和對他的感覺。
阮小沫,你的話是什麼意思靳烈風那頭卻倏地警覺了起來,語氣一下就暴躁了:你要跟我分手
這女人說的話給他的感覺,分明就是要跟他談分手似的
阮小沫皺起眉頭,咬了會兒下脣,才鬆開,不確定地道:不一定,靳烈風,我是說要和你講清楚而已,不是一定要跟你分手
什麼叫不一定剛纔還好不容易壓下火氣的聲音立刻就裹挾着熊熊的烈火,順着手機通訊的電波傳了過來,阮小沫,想跟我分手死都不可能的事你最好現在、立刻就給我打消你那個愚蠢的念頭
阮小沫有些無語:我只是說不一定,靳烈風,說不定我們之間是真的不太合適
她又沒有說一定要和他分手
只是最後如果和他還是像那天傍晚一樣
那他們肯定無法走到一起,分手,只是必然的結果而已。
哪有不合適阮小沫,這世界上,除了我,你沒有更合適的男人了
對方的回答斬釘截鐵,就好像是說太陽是每天從東方升起的、冬天的雪是白色的一樣確定和篤定。
他們之間能有什麼問題
從頭到尾只有她有問題,她一直在躲避他,逃離他
她明明自己說了要嘗試接受他,現在卻告訴他她可能會跟他提出分手
沒可能,他纔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阮小沫淡淡地擡眼看了眼不遠處面向着她的直升機,道:你能不能別總是這麼霸道,什麼事都是你一票否決如果你只要一個聽話的寵物,那你大可不必花這麼人力財力搞出這一場,靳烈風,你現在就可以派人來把我帶回去,從此禁錮着我的行動,反正我這樣一個普通女人,怎麼可能和您這樣隻手遮天的人物對抗,不是嗎
她的話明明安安靜靜的,語氣也不急不躁,可那種黯淡的語氣,聽在他耳裏,就莫名地像是一隻手抓緊了他的心臟,捏得緊緊的,讓他滯悶難受極了。
阮、小、沫靳烈風低吼一聲,如同一頭髮怒的獅子。
我聽着的。她語氣平淡地道,就彷彿對他的回答已經不報希望了似的。
靳烈風俊美的臉龐上神色陰騭,他擡手,修長的食指曲起,用力地勾了勾領帶,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讓緩解一下自己的不適。
可是沒用。
讓他感到不堵塞的原因不在這裏。
只有只有那個女人,無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都能左右他的情緒和感受。
好晚上回來,你要說什麼就說說完,靳烈風又惡狠狠地威脅道:除了分手,阮小沫除了這點,否則其他的什麼都別談
除了這一條,其他的,她希望他配合的話,他都可以考慮
但除了這一條
好不容易她肯說出陪着他、肯嘗試接受他了
他決不允許她就這樣半路打了退堂鼓
阮小沫有些無奈。
靳烈風的性格和他的母親,確實很像,連在談判上咬緊底線死活不肯讓這點上,都是一樣的。
好。她只能先答應。
掛了電話,她站在露臺再望了一眼外面連綿不絕、如同真的是在雲層之上下了一場泡沫雨的世界,視線最後落在最近的一塊廣告投屏上。
那句告白的話就那麼囂張顯眼地顯示在大屏幕上。
阮小沫轉過頭,回身朝走廊裏去,身影從露臺看去,漸漸變小,漸漸看不到
好啦好啦,人家都進辦公室了啊
歐陽文在一旁翹着腳喫着剛在他公司附近買的蛋糕,一邊提醒道。
明明阮小沫都已經進去了,他還在那裏盯着空空如也的畫面,真是要不是抽空看了眼,歐陽文肯定會懷疑投影裏還有阮小沫的身影在
靳烈風冷颼颼地睇了他一眼,隨手將手裏的電話丟在桌上,按了遙控器關掉投影,繞回辦公桌後坐下,絲毫不給一點面子地道:好了,你可以滾了
之前想着這個花花公子好歹交往了那麼多女人,也許能提點什麼有用的建議,結果呢
提議一點用場都沒派上
要不是他還準備了後來的那些,阮小沫這個女人只怕還在跟他鬧脾氣。
歐陽文啊了一聲,委屈巴巴地轉過腦袋來,一張風流倜儻的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神色:不是吧我從早上跟你通過話,到剛纔過來,纔沒多久時間誒
過河拆橋也不是這麼個拆法吧
滾蛋
靳烈風懶得再給他一個眼神,簡潔利落地道。
他順手拉過一份待處理的文件,取過鋼筆打開時,倒抽了一口涼氣,鋼筆蓋掉在辦公桌上。
歐陽文蹙了蹙眉頭,放下蛋糕走過去,把一片綠色的玫瑰花葉子捻起,丟進滿是綠色花刺的垃圾桶裏。
早上我就說了親手準備的禮物比較有誠意而已,你也不至於這麼親力親爲吧歐陽文搖搖頭:烈風,你是真的要和她在一起伯母的想法呢她的性格我是瞭解的,她肯同意嗎
靳烈風冷哼一聲: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我想和誰在一起,從來不需要誰的同意
歐陽文愣了下,倏然低頭笑了,連連道:也是,你和我不一樣,你從伯母手裏接管靳家的時候,什麼沒經歷過沒見過靳家能奈何得了你、能牽制得了你的人,怕是沒兩個
背景雄厚的靳家不是那麼容易掌管的,掌權人不比他這樣成天遊手好閒的二世祖,靳烈風的能力,他清楚。
只是
你不擔心,那她呢歐陽文停下笑,認真地問道:她就一點不會在意你母親的想法了嗎
在他的意識裏,阮小沫其實還是想法比較傳統的女生,從她到靳家後他所有知道事,都足夠表明她不是一個叛逆放浪的女人。
就算靳烈風不在乎不在意自己母親的態度,那這個女生呢
她也不在乎嗎
我母親已經找過她了。靳烈風翻過一頁文件,確認過之後,瀟灑地在簽名處留下自己的名字。
啊歐陽文震驚地張大了嘴巴,等反應過來之後,他連忙靠近了辦公桌:那然後呢伯母說話一向不會太好聽的吧
作爲靳家前任的掌權人,鐵娘子的伯母和靳烈風五行我素的性格也差不多,可以想象,在看不上阮小沫的情況下,伯母可能對阮小沫說出什麼樣的話來,會把那個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打擊得有多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