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攥住他衣服的手指一點點收緊,傅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本就不平靜的心中再起波瀾,酸澀的泡泡如決堤的江水一樣往外涌。
“啪嗒”
一滴眼淚掉在手背上,緊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源源不斷。
只是短短几秒,眼前再一次模糊。
而從始至終,她沒有發出聲音。
男人亦是。
過分的安靜在兩人周遭流轉,誰也沒有開口說話,直到她被放到餐桌前的椅子上。
“喫點東西。”
男人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溫溫淡淡,波瀾不驚。
傅繁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的兩碗麪
酸辣肥牛面。
她愛喫的。
心,顫了下。
下一秒,椅子被拉開傳出細小聲音,男人在她對面坐下。
“傅繁。”
像是條件反射,又像是情不自禁,傅繁擡起了頭。
四目相對。
一個深邃,一個委屈。
喉結微不可查的滾動了下,傅寒景看着她:“把面吃了,喫飽了再鬧,你想鬧到什麼時候,想怎麼鬧我都陪你。”
傅繁張嘴:“”
傅寒景直接打斷她:“或者,我餵你。”
發脾氣的話就這麼被堵在了喉嚨口。
“吃麪。”淡淡睨她一眼後收回視線,傅寒景拿過自己的筷子喫起了面。
他的餐桌禮儀一向很好,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很少說話,姿態說不出的優雅矜貴,他說吃麪就吃麪,就再也沒和傅繁說一句話,也沒看她。
傅繁被完完全全無視了,或者說,她接下來想幹什麼,會做什麼,這個男人都不會管。
他說完的剎那,她其實有衝動想起身就走。
但
憑什麼他能喫得心安理得
自己爲什麼要拒絕拒絕了豈不是如他的意
憑什麼呢
她就不
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情緒悄然變化的傅繁拿起了筷子,不自覺懷着賭氣的心情喫起了面。
她也沒再看他,哪怕一眼。
沉默蔓延,過分的安靜已然轉化成詭異,而在這種詭異下,其他的感官似乎變得更加敏銳起來。
比如
嗅覺和味覺。
香,好喫。
幾乎是聞到味道的那一秒,傅繁就確定了這是傅寒景親手下的面,等味道侵襲味蕾,她更加確定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喫他做的面,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心情依舊起伏,就像第一次一樣,形容不出來那種感覺。
只是喫的越多,她心裏的難受也積聚的更多,那些委屈始終沒散去,一直都在。
到最後,她喫得食不知味。
心情很糟糕。
男人比她先喫完。
餘光裏,她看到他喫完後安靜地放下了筷子,而後隨意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她。
一瞬不瞬。
一開始,傅繁還能無視,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很難再裝作什麼也沒察覺。
她喫不下了。
猛地放下筷子,她氣悶地瞪他,煩躁喝道:“不許看我”
剎那間,傅繁突然有了種錯覺,好像從始至終自己的所作所爲在他看來都只是在無理取鬧而已,不然他怎麼會說出鬧脾氣這種話
他不會哄她的。
這個念頭一經冒出就變得無比清晰,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另一道聲音躥了出來,極盡可能地嘲諷她
“他爲什麼要哄你你是他的誰現在什麼也不是啊,男人哄女人,要麼是自己的女人,要麼是曖昧中的對象,而你,什麼也不是。”
對啊。
她什麼也不是。
所以所有的難過,也只是她自己的難過而已。
他根本不會在乎。
酸澀一點點的侵入肺腑,傅繁吸了口氣,發現難受極了,眼眶似乎有重新溼潤的趨勢,再也坐不下去,她一聲不吭起身跑了出去。
“砰”
門甩上的瞬間,她彷彿隱約聽到了一道聲音
“傅繁”
她想,她不要聽了。
房間內。
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傅寒景怒極生笑,扯了下脣。
傅繁下樓的時候,正是海島上最熱的時刻,樓下沒有人,大概都回房休息了,深吸了口氣,她推門跑了出去。
心煩意亂,她完全沒有目的,直到走到腳上突然傳來痛感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一片林子中。
她的小腿被不知名樹葉子割傷了,迅速紅了一片。
傅繁低着頭,眼眶一下就紅了。
“連你也欺負我”霧氣積聚,她擡腳就想踢一腳,可剛擡起來她又硬生生頓住,又氣又悶的收回了腳。
卻沒想到手跟着動的時候又甩到了樹葉上。
又是一個紅印。
“討厭討厭和混蛋傅寒景一樣討厭”站在原地罵了幾句,胸口的沉悶不減反增,她胡亂抹了眼淚轉身就走。
不想下一瞬,腳步硬生生頓住。
傅繁身體陡然僵住。
“江我”
名字叫不出口,尷尬落了一地。
她怎麼也想到江聿琛竟然也在這裏。
他他聽到了麼
愈發尷尬,傅繁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好不容易,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
“喜歡二哥”
“轟”的一下,傅繁大腦都炸開了,緊接着嗡嗡作響混亂不堪,她怔怔地看着面前人,因爲太過震驚,都忘了否認。
“我”
嘴裏叼着的煙拿下,江聿琛站直了身體,冷淡的拋出解釋:“很明顯。”
傅繁臉一白,繼而爆紅,身體的溫度也由冰涼瞬間變成炙熱,同時,尷尬的情緒一下變得洶涌起來。
饒是她再無所謂,也從來沒想到在一個曾經喜歡過的男人面前談論現在的心之所屬。
真的很尷尬啊。
別過臉,她無意識地舔了下不知何時變得乾燥的脣:“我”
“不要被情緒牽着走。”
話,再一次被堵住。
呼吸滯住,傅繁擡眸看他。
伸手彈了下菸灰,江聿琛面色依舊,嗓音亦是:“知道你臉上寫的是什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