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門開。
四目相對，她分明看到了程川眼中的沉重。
只是短短一秒鐘的時間，夏晚所有的強撐便被瓦解，身體不僅發軟無力，後背亦被冷汗浸溼，她僵硬的靠着牆，想上前，卻又不敢。
霍崢第一個衝了上去，神情緊張：“醫生，手術怎麼樣？”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夏晚垂落在身側的手驀地緊握成拳，她一眨不眨的盯着程川，呼吸早已急促到紊亂。
程川微微頷首，沉聲道：“肋骨胸腔骨折，腦部出血失去意識，目前手術是成功的，但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很關鍵，通俗點說，就是危險期。”
夏晚臉色一白。
程川想了想，走到了她面前，斟酌着壓低聲音寬慰道：“霍太太，放心吧，霍少一定會沒事的，曾經比這更兇險的情況，他都挺過來了。”
比這更兇險的情況……
心尖像是被千萬根針刺痛似的，夏晚疼的快站不住了，但想到裏面的霍清隨，她還是強行逼着自己冷靜堅強起來：“真的？”
“嗯，你應該相信霍少。”
是啊。
她相信他，一直都相信。
他一定會沒事的。
混亂的神思漸漸清明，夏晚鬆開握緊的拳頭，重重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程川又安慰了兩句後便親自去安排病房了。
夏晚自然要跟上。
“晚晚，”顧言見狀攔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用輕鬆的語調安慰，“霍清隨一定會沒事的，別太擔心，也別逼自己太緊，這樣你照顧着，我幫你去別墅拿些住院需要的東西吧。”
心中暖意流淌，夏晚鼻尖差點就泛酸：“言言，謝謝……”
“我們什麼關係？還要說謝？”顧言故作嫌棄的白了她一眼，“快去吧，照顧好他，也照顧好自己，我很快就回來。”
“嗯。”
顧言說完，忽的想起了她之前讓自己來醫院的初衷，想了想，到底沒有再提，只是視線卻不由自主的飄向了葉青，思緒複雜之際，他帶着狐疑和震驚離開。
葉青察覺到了他的打量，但神色未變。
空氣裏有短暫的沉默。
霍崢神色複雜的看了夏晚一眼，很是心疼，他忽然有很多話想要說，但話到嘴邊，最終也只是匯成一句：“你放心，這件事，我會給清隨一個交代，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嘴脣幾度翕動，他無奈愧疚的又加了句：“夏晚，對不起。”
夏晚搖頭，別過臉，嗓音黯啞：“和你們沒關係，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霍崢還想要說什麼，葉青適時拽了拽他的衣服，無聲用眼神阻止。
“那……我們晚點再去看清隨。”最終，他硬生生換了這句。
說罷，他也沒等夏晚迴應，扶着葉青轉身離開。
夏晚全部的心思都在霍清隨身上，並沒有發現他們的異樣，甚至就連他們離開，都沒有立馬察覺。
霍崢走的很快，臉色是少有的暗沉。
葉青比誰都要了解他。
她心裏是有些說不出的欣慰的，可同時又是爲難擔心的。
“阿崢！”趁着沒人，她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繼續向前，“你冷靜些，別衝動，好嗎？就當……暫時爲了我，你纔回來，不……”
“小青！”霍崢不自覺拔高了聲音打斷她。
胸膛因爲氣憤而微微起伏着，儘管在極力剋制，但他的神色仍是沉如墨汁：“正是爲了你，所以我纔不能什麼都不做，你明白嗎？”
“阿崢……”
想到醫院門口那一幕，霍崢是震驚的，愧疚的，亦是憤怒不能原諒的：“她是我妹妹沒錯，但你是我的妻子，清隨是我侄子，夏晚她是……”
“阿崢！”
霍崢後知後覺的按了按發疼的額角，強行把即將出口的話嚥了下去。
再開腔，他的嗓音暗啞低沉到無法形容：“當年的事，是她自己鑽牛角尖放不下，她就算怪……怪所有人，也不該做出這種事！她分明是要你的命！她怎麼能這麼做？！我如何能原諒她？！”
這番話說完，他的胸膛已是劇烈起伏。
“阿崢……”葉青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說。
下一秒，霍崢放開了她的手，怒氣衝衝的繼續往霍曼君的病房走去。
葉青眼皮狠狠一跳：“阿崢！你……”
不想剩餘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眼前忽然一黑，整個人無力的倒了下去。
“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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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身的瞬間，他臉上血色盡失！
“小青！”
加護病房。
夏晚深吸了好幾口氣，直到確定情緒調整好之後，纔敢推開門。
一進去，入眼的便是躺在牀上沒什麼血色的霍清隨。
只一眼，好不容易壓下的那些情緒便重新肆無忌憚的涌了出來，侵蝕着她的心酸澀不已，但也只是短短兩秒鐘時間，她便逼着恢復了正常。
吸了吸鼻子，夏晚走了過去。
“霍清隨……”在牀邊坐下，她定定的注視着他，努力想要展露他向來喜歡的笑容，“我在這裏陪着你，所以你必須要早點醒來知不知道？要不然，我會很難過。”
脣瓣微微顫了顫，她突然覺得眼眶有點熱，甚至漸漸的，她望着他的視線竟有些模糊了起來。
而下一秒，她腦海中清晰冒出了上一次他車禍住院的畫面。
也是……
爲了她。
因爲自己任性，對他發脾氣，甚至那一次在他住院後偶爾還是要跟他反着來。
“對不起……”垂下腦袋，夏晚被自責和愧疚折磨的胸口沉甸甸的，喘不過氣，“霍清隨……對不起，我昨晚……不該跟你發脾氣的。”
貝齒將脣瓣咬了又咬，她伸手掩住臉：“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說，從昨晚到今天，那種希望到失望，再到希望，最後一點點被否定摧毀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我一次又一次的想說服自己她不是我媽媽，可……”
眼淚最終還是流了下來，她的肩膀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我太任性了對不對？我該聽你的話，要冷靜的，對不起，霍清隨……”酸澀的情緒越來越濃厚，夏晚也越來越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不是她總是仗着他會包容自己，寵着自己……
安靜的病房裏，一時間除了她壓抑的哭泣聲，再無其他。
良久。
夏晚終是重新擡頭，而後蹭的一下站了起來迅速往裏面的洗手間跑去。
“嘩啦啦——”
水龍頭開，她不停的用涼水洗臉，直到眼淚被洗淨。
擡眸，她望着鏡子裏的自己，有短暫的迷茫。
片刻後，她出去重新坐回在了牀邊。
“霍清隨……”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貼到臉上，夏晚深吸口氣，低低道，“對不起，剛纔我只是……只是有點難過而已，所以纔會忍不住哭，你知道的，我從來就最討厭哭。”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嘴角邊努力揚起一抹笑意，她情不自禁握緊了他的手，故作威脅道，“不過霍清隨，你更應該早點醒來啊，你捨得我擔心你，因爲你難過麼？”
“對不起……”
夏晚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多少句對不起，也不知道自己握着他的手又說了多少其他的話，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在只屬於她和他的空間裏，她的心情終於徹底平靜了下來。
“快點醒來。”她佯怒嬌嗔瞪他，“晚上沒你抱着睡我會睡不着，早上醒來我喜歡和你一起喫早飯，喜歡你每天中午都抽空給我打電話，喜歡……”
她一句句的說着，等說完的時候才驚覺原來那麼多大大小小的習慣，早已和他密不可分。
忍不住的，她笑了笑。
“你看，”指腹輕撫着他的手背，夏晚故意撅着嘴不悅道，“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培養我那麼多和你有關的習慣，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早點醒來？就不怕我把這些習慣都改了麼？”
頓了頓，她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拿下放到脣邊吻了吻。
“霍清隨，”她定定的望着他，語調婉轉低柔，“我愛你，一直一直……只會多不會減。所以，你一定要沒事儘快醒來好不好？”
霍清隨，我愛你……
她再次在心裏默默說着。
而話落，她放下他的手，俯身情不自禁的將臉貼了上去。
她就這麼陪着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沉浸在兩人的世界裏。
直到，房門聲被輕輕敲響。
夏晚重新調整了下情緒，這才起身去開門。
她沒想到門外站着的竟然是……
霍嶸。
夏晚微愣。
不過，很快，她便恢復了過來，疏離又不失禮貌打招呼：“霍先生。”
霍嶸眉頭微的皺了皺。
夏晚看見了，只不過不想再去挽回或是改變，她現在根本就沒那個心情。
霍嶸沉沉的看了她幾秒，雖有不悅，但也沒有放在心上。
“夏小姐，”他只是瞥了眼病房內，而後面上沒什麼表情的繼續，“我希望，你能儘快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