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沒有發現，但厲佑霖看到了。
他認識顧言那輛車。
顧言……
下意識看向他車子來時的方向，厲佑霖眉頭微皺，腦中不自覺閃過一個念頭。
難道……
紀微染住在這？
一想到她可能也住在這個地方，不知怎麼的，厲佑霖莫名有些煩躁，索性沒再開車，而是將車停到了一旁。
一根菸點燃，吐出的煙霧明明滅滅。
厲佑霖幽幽望着前方，心中煩躁之意竟不減反增。
良久。
菸頭碾滅，他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換地方。
他的地方多的是，沒必要住在這裏。
且不論那個女人從來就厭惡自己，單憑那些事，他如今也最好和她保持距離，何況，他自認也不是厚臉皮之人，被一個女人一再的厭惡反感，他不會再和她產生不必要的交集。
雙手重新摸上方向盤，他當即就要啓動車子，就在這時，他的腦中卻忽然不受控制的冒出了之前和母親分開時，她告訴自己的一件事。
她說，她查到了，確認紀微染就是當年救了她和他的人，她是他們母子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心中默唸着這個詞，厲佑霖眼底一片晦暗。
當年……
思緒不自覺漸漸飄散，他久久未動。
直到——
手機鈴聲的響起。
“喂……”沒有看屏幕，他沒什麼情緒起伏的接通。
下一秒，他便聽到了電話那端傳來一道聲音——
“厲少，人家等你很久了，說好了今晚陪人家去看音樂會的嘛，你是不是忘了呀？”
那聲音，嬌媚異常，很能撩撥起男人心底的漣漪。
厲佑霖恍然回神。
他笑，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甚至是輕佻：“自然沒忘，等着，這就來接你，乖乖等我。”
“好呀，人家等你喲，愛你麼麼噠……”
又陪着調笑兩句，厲佑霖掛斷電話將手機扔到了一旁。
愛麼？
究竟是愛他的人，還是愛他的錢？
嘴角無聲無息的勾了勾，厲佑霖漫不經心啓動車子。
呵……
愛情這種東西，不是他厲佑霖會要的。
下一瞬，一個調頭，油門踩下，車子疾馳而出。
不多時，安靜的高檔公寓恢復安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顧家。
顧言一路疾馳回到家，進入客廳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中閉目養神的母親。
“少爺！”傭人在此時跑過來，壓低着聲音着急道，“夫人她怎麼也不肯去醫院，您……”
“媽。”顧言徑直打斷了傭人，目光復雜的走了過去。
傭人見狀，很有眼力見的暫時離開。
按了按額角，顧母睜眼，嗓音聽着有些虛弱無力：“回來了？”
顧言沒接話，只是定定望着她。
顧母狐疑，下意識打量他：“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不開心的事了？跟媽說說？”
“媽……”垂落在身側的一隻手不自覺握緊，顧言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胸膛裏彷彿有萬千情緒在起伏。
顧母蹙眉，擔心的就要站起來：“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你……”
“你其實沒有不舒服，是裝的，目的就是要我回來，是吧。”
話音落地，詭異沉默迅速蔓延。
四目相對。
顧母眼中不自覺閃過不易察覺的心虛：“言言，你……”
顧言看到了。
果然。
他苦笑，一種名爲氣憤的情緒忽的涌上心頭，一股腦的就躥了出來，夾雜在了脫口而出的話中：“上一次也是裝的對吧？你把我騙回來，就是爲了不想我和微染單獨相是不是？！”
顧母驚訝，她沒想到他會看透。
他……知道了什麼？
“媽！”注意到她的沉默，顧言氣得不能置信，那股無名火更是在身體裏四處亂竄，再開口，他的聲音不自覺拔高了不少，“很早之前，你就找過微染，要她離開我，告訴她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是麼？！”
隨着他的話音出口，怒氣彷彿隨之飄散到了客廳裏每一個角落。
而他的眼神……
顧母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心中又氣又無奈，眉頭也蹙得更緊了，想也沒想的，她下意識就問出了口：“她告訴你的？”
&nbs
p; “所以，你這是承認了？”
“我……”
只是短短兩秒，濃厚的失望佈滿顧言整張臉。
“媽！”拳頭攥緊，他說不出自己心裏到底是怨怒多一點還是不敢置信多一些，“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那麼做？微染她有什麼不好？她什麼性子，她的人品，你難道不清楚？”
他不能相信，微染明明那麼好，媽也那麼喜歡她，爲什麼要做出那樣的事？
“媽！”
一聲比一聲煩躁，甚至是氣憤，顧母不是聽不出來。
但……
“是，媽……的確找過她，這兩次，也是裝病，爲的就是把你騙回來，不想讓你們單獨相處。”事到如今，已沒有隱瞞的必要，她索性承認。
顧言身體當即僵在了原地，嗓音微顫：“媽……”
顧母嘆了口氣。
下一秒，她伸手，不顧他些許的反抗拉着他在沙發上坐下：“我也的確是不同意你們在一起，所以一開始在知曉了她的心事後，纔會找到她。”
“媽？！”怒火一下衝了上來，顧言蹭的一下就要站起來。
顧母攔住了他：“言言，你先聽媽說，好嗎？”
“媽……”
顧母神情坦蕩：“我承認，咱們家，不論是我，還是你爸，都很喜歡微染這孩子，在我們心裏，她和晚晚是一樣的，我們都把當自己的女兒看待，你們三個，關係又是那麼好，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那……”
眼看着他眼底的憤怒越積越多，顧母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言言，”她打斷他，苦口婆心，“可是知曉並不代表着爸媽就能接受她成爲我們顧家未來的兒媳婦，你明白嗎？如果照你所說，知道她好就要接受，那我們爲什麼不撮合你和晚晚？儘管我們曾經一度希望你和晚晚在一起，畢竟……”
“媽！”再也聽不下去，顧言猛地掙開她的手站了起來，胸膛不住起伏，“我喜歡微染！我喜歡的是她！我只喜歡她！”
顧母抿住了脣。
顧言腦中一片混亂，怒火又在肆意的橫衝直撞，導致他氣息不穩的轉了圈，最後脫口而出：“所以到底是爲什麼？既然你們也喜歡微染，就該清楚她和晚晚一樣好，爲什麼要那麼做？”
他想不通。
到底是爲什麼？
驀地，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整張臉難看了下來，再看向顧母的時候，眼中全然皆是不可思議：“難道是因爲微染的家世沒有晚晚的好？因爲她來自農村，是麼？！”
顧母皺了皺，下意識想要否認。
但……
“是，這是原因之一，”她還是順着承認了下來，她嘆氣，假裝看不到兒子的失望，“微染是很好，可是，你們不合適，言言，你懂嗎？你們不合適。”
看出他又要反駁，顧母不給他機會，再次繼續：“你和微染的出生，環境，家庭，現在的一切，等等……都不合適，你覺得現在你喜歡她，可往後呢？言言，以前你也曾喜歡過女孩子，可你想想，你堅持了多久？最後還不是分開了？”
說話間，她始終看着他。
顧言卻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惱羞成怒：“不一樣！我對微染的喜歡，和從前的不一樣，我是認真的！”頓了頓，他又惱，“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什麼出生，什麼家庭環境，這根本不重要！我們很合適，否則也不會成爲彼此最好的朋友！”
越說越惱，他只覺有塊大石頭在心上壓着，壓得他透不過氣。
“媽！”手背上青筋畢露，他猛地看向她，梗着脖子低吼道，“我說了，我是認真的，我非微染不可！你剛纔說的每一個理由，都不可能分開我們！如果你執意要反對我們，那隻能說明，你對微染，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喜歡！只是假裝而已！甚至你從心底裏就看不起她沒背景！”
一番話吼完，他不想再待下去。
“總之，我不會放開她！我喜歡微染，我要和她在一起！”他轉身就要走，怒氣卻始終無法平息，“媽，你說出那樣的理由，真的讓我很難過，很失望！”
顧母額角突突的跳，又氣又急：“顧言！你給我站住！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媽媽！”
她說着就要去拉他的手。
“所以，到底是爲什麼，你要反對？！”顧言出其不意轉身，一瞬不瞬定住她。
“你……”顧母原本想說的話硬生生堵在了喉嚨口。
顧言沒有錯過她的表情，驀地，他又想到了微染的抗拒和冷漠，甚至是心死，煩躁再度滋生，他逼問：“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真正的原因是什麼？”
真正的原因……
顧母心頭狠狠一跳，強行逼着自己鎮定。
片刻後。
深吸口氣，她擡眸迎上他的目光，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吐露：“媽不會害你，微染和你不合適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原因是，言言，你……你早就有了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