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2012章小農經濟,不破不立
    小農經濟好不好?

    這是一個很難以直接評說的問題。就像是小孩的世界之中多數就是要麼好,要麼壞,但是在成人的世界之中,卻很難說確定的黑白,更多的只有灰色一樣。

    斐潛作爲一個穿越者,常常就會想自己這樣的身份,究竟能夠給華夏帶來一些什麼?是打打打,殺殺殺,然後每打下一塊新地盤,就搞一個美女獎賞一下自己?亦或是什麼都不做,自己就當做是一個吉祥物裱得高高的過一生?

    戰爭並不是三國的一切,視殺人搶東西搶女人爲最大的幸福最爽的事情,是大多數胡人的猴子腦袋裏面僅存的慾望,斐潛是一個後世的現代人,難不成回到了漢末三國就反而變成了猴子?

    所以斐潛當下,反而比在後世,考慮還得更多,更爲深刻。

    既然比漢代的人更有宏觀上視角的優勢,爲何還要落入簡單的打殺之中呢?

    斐潛看着龐統和諸葛亮。

    這兩個人,在三國演義裏面被稱爲龍鳳之才,自然是智慧了得,但是畢竟少了千年的思想沉澱,在某些問題上沒有斐潛視野開闊和深遠,不是龐統和諸葛亮的問題,也不是他們笨,而是原本資訊積累上面的差距。

    龐統和諸葛亮就像是提着燈籠的瞎子,努力再摸索未來的道路,而斐潛則是站在歷史巨人的肩膀上,毫不費力就看清了歷史的輪廓……

    在龐統和諸葛亮還在考慮農耕的時候,斐潛就已經意識到,當下的危機,也可以說其實是一個機會。

    華夏之所以選擇了農耕道路,這和華夏上古時期的自然環境以及氣候條件等因素有直接的關係。

    在上古部落生活的時代,華夏處於氣候溫暖溼潤、森林草原較多的自然環境之中,這種自然環境,使釆集勞動比狩獵容易獲取食物,並且野生的粟、黍、稻等植物種籽,已經能夠滿足人們一定的食物需求。因此華夏民族在新石器時代早期,就已經確定要走上了農耕的道路。

    起初的農桑,或者說農業的概念,是比較廣泛的,但是在華夏封建王朝之中,農桑的範圍卻越來越狹窄,專指糧食種植,就連研究如何讓糧食增產,有時候都會被批判是『奇巧淫技』,更不用說其他事項了。

    重視農耕,在華夏百姓身上壓上第一塊石頭的,是商鞅。

    商鞅在秦國變法時,明確地提出興農爲治國之本的思想。『民之生,度而取長,稱而取重,權而索利。明君慎觀三者,則國治可立,而民能可得……故聖人之治也,多禁以止能,任力以窮詐。兩者偏用,則境內之民壹。民壹,則農,農則樸,樸則安居而惡出……』

    五民啊……

    殘酷麼?殘酷。有用麼?有用。正是因爲有用,所以後面就一直用,就沒想過要創新。能用就好了,費力費那心幹什麼?

    『民壹則樸,安居惡出』,後來就演化成爲了『君治人,人治地,地生谷,谷安邦』。在這四者關係之中,只要使民務農,即能得谷,進而安邦富國。這種認識,也正反映了統治者『以農爲本』思想的實質,也是『小農經濟』思想長久不衰的根本。

    沒錯,重點就是這個小農經濟的思想。

    於是乎,統治者就漸漸的從『重民』,轉向了『重地』。

    『故而,各地豪強爭奪田地,而輕黎民……』斐潛緩緩說道,『蓋因天下貨財所積,則時時有水火盜賊之憂。至珍異之物,尤易招尤速禍。草野之人有十金之積,則不能高枕而臥。獨有田產,不憂水火,不憂盜賊。』

    『雖有強暴之人,不能競奪尺寸;雖有萬鈞之力,亦不能負之以趨。千萬頃可以值萬金之產,不勞一人守護。即有兵燹離亂,背井去鄉,事定歸來,室廬畜聚,一無可問。獨此一塊土,張姓者仍屬張,李姓者仍屬李,芟英墾闢,仍爲殷實之家……』

    那麼在這樣的思想下,這一塊『土』上的人,還能得到重視麼?

    人死光了沒事,田還在就成,固步自封也就成爲了習慣。

    『大漢之初,七國之亂,視之宛如郡國之爭,實乃割地自封之害也……』斐潛看了看二人,緩緩的說道,『七國之內,賦稅歸於地方,鹽鐵錢幣皆由自出,名爲屬國,與別國何異?』

    『如今之局,各地大姓,大建塢堡,宛視之如自守,實則納佃戶,挾民夫,所產所出,皆歸其中,鹽鐵兵刃,皆不他求,若有良機,便是侵吞他處,劫掠地方,此番種種,又與春秋亂戰有何分別?』

    斐潛說完,龐統和諸葛亮皆默然。

    在春秋戰國時期,小農經濟是適應時代需求的。大力推動小農經濟的秦國得以國民鞏固,並且秦朝每打下一片土地,都是擴張了一份的實力,畢竟不管是趙國還是齊國,都是在華夏領地之內,都是擁有大量耕田,適宜耕作的國度,即便是楚國,也是有大片的魚米之鄉。所以在春秋戰國時期,小農經濟沒有錯,大部分都是正面的效用。

    但是當華夏大一統基本完成,漢代繼承了秦朝的遺產之後,猛然間就發現華夏周邊的土地似乎不適合耕作,於是乎從這個時刻開始,『小農經濟』的重農思想,就開始慢慢的束縛了華夏民族前進的腳步……

    小農經濟沒有錯,但是小農經濟的思想卻有很大的問題。

    尤其是當『小農經濟』和宗族勾連起來,成爲了封建王朝維護統治的唯一手段的時候,華夏大地主階級週而復始的興衰內鬥就不可避免的產生了。

    士族大姓的形成,其實就是在血親意識和長期定期定居生活的共同作用下產生的,這種制度一開始不是什麼壞事,相反,還有助於人類的生存和發展。

    在初期,因爲生產力的低下,在士族的家族內部,由家主維護和協調本族內部各成員的關係。家主在士族內部所具有的核心地位,無疑起到了一定的穩定家族、聚攏族屬的作用,並且形成了一定程度上經濟的共同利益。

    換句話說,其實士族大姓,就是擴大了的『小農經濟』體制。而在漢代,這種擴大化的小農經濟體制,已經表現出極大的弊端了。

    『四世三公,天下冠族!』斐潛看着遠方,聲調平穩,但是講的東西宛如驚雷,『如此宗族,所求何事?朝堂待其不厚乎?百姓於其不敬乎?然遇天下驚變,所謀所慮者,皆無社稷公念,唯有家族私慾!此便是大漢養士四百年之所得?』

    龐統和諸葛亮依舊不能答。

    袁氏家族之中是不是都是壞蛋,生下來就是要挖大漢牆角的?

    顯然也不是,袁氏之中也有忠心耿耿的直臣能吏,但是從整個袁氏家族來看,當袁氏門生遍地,把持了尚書檯,壟斷了漢靈帝的官宦道路的時候,其性質就慢慢的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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