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2170章蝦仁豬心
    杜畿的宅邸,原本也在長安之中,但是後來便是搬到了陵邑之內,雖然說可能距離驃騎將軍府遠了一些,但是似乎也更加的安靜了一點。

    陵邑相對來說更喧囂一些,並且就像是後世的五環外和二環內的比較一樣,多少有些差距,可是杜畿卻不以爲意,反而更喜歡在陵邑多一些。

    這是個三進的院子,不算小,也不算是太大。

    杜畿當下就在正院之中廳堂之內,坐在桌案之旁,看着院中的樹幹有些發呆。樹葉已經落光了,原本還有一些,但是在前幾天的風雪之中,便是全數沒了。

    院中的積雪,下人打掃得乾乾淨淨,而院子外面麼……

    前一段時間的熱鬧,杜畿沒去湊,對於那些事情,杜畿一般都是敬而遠之,所以杜畿也就沒有因此受到什麼牽連,依舊當他的陵邑長,白日去坐班,到了黃昏,便回到自己的小院,溫一盞酒,看看風月。

    家人也知道這一段時間外面風雪侵擾,龐統等人的大手筆無疑是引發了官場地震,許多人不免心中惶惶,因此見杜畿坐在廳堂之中發呆,也都屏氣凝神不敢打攪,以免壞了杜畿的清淨,影響了其思路。

    可就在杜畿想得入神的時候,院外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之聲……

    杜畿從深思當中回過神來,然後就看見管事陪着苦笑着走了進來,稟報道:『張郎君來了……不知道主上……』

    話音還未曾落,就看見張時已經大步走了過來,而兩個杜畿的下人跟在後面虛拉着,也不敢用力,更不敢不敢阻攔,很是尷尬。而張時的臉色也極不好看,氣哼哼的一邊大步甩着袖子向前,一邊說道:『某與杜賢弟是什麼交情?!杜賢弟到某處,便是全無通稟,直進就是!怎麼反倒是某到了此處,便要等候?還要通傳?!』

    杜畿苦笑了一下,然後擺擺手,示意管事和下人都退下,然後親自上前迎了張時,『張兄莫怪……在下這幾天喜靜,令其拒客……』

    一般來說,即便是杜畿拒客,但是並非是完全不見人,但是張時如今便是在外等候的心情都沒有,一臉煩躁的神色,顯然是發生了一些事情。

    而這些事情,恐怕又和當下的官場地震有關。

    『張兄消消氣!正好,小弟此處酒尚有半,餚亦未殘,若是張兄不棄,便是坐下同飲可好?』杜畿笑着,伸手相邀,然後又吩咐下人準備酒杯等器物。

    張時呼了口氣,然後和杜畿見了禮,說了聲抱歉,然後說道,『不必麻煩了……賢弟倒是雅興,到了當下依舊是耐得住性子……』

    杜畿呵呵笑了笑,先請了張時坐下,然後說道:『如今寒冬將至,風雪料峭,自然是家中安穩……』

    見杜畿依舊是一副八風不動的樣子,張時也只能是勉強忍住心中的焦躁,先坐了下來,然後皺着眉頭說道,『賢弟真是好脾性!』

    張時是河東人,早些年和杜畿交好,一同遊學三輔,後來也在驃騎之下擔任了河東地方官吏,又轉歷到了長安三輔之中,現在擔任京兆尹的從事。如今關中三輔官場震動,張時又是河東之人,在長安之中自然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其他的人商量對策,只能是找到平日裏面還算是交情不錯的杜畿。

    但是杜畿這個人呢……

    怎麼說呢,有能力,有智慧,並不死板,同時也不會被一般的所謂人情限制,就像是之前韋端還未恢復職位的時候,杜畿還會去韋端家中坐坐,然而等到了韋端當上了參律院之後,反而去的就少了。

    對待張時,也是如此。

    張時皺着眉,說道:『賢弟莫說不知當下三輔紛亂!龐令君手段毒辣,司馬之子更是兇殘,一夜之間七陵之內,人頭滾滾!這好不容易些許平穩了經年,便是再復董卓昔日慘狀不成?賢弟怎生能坐得如此安穩?』

    杜畿摩挲着酒杯,說道:『不然應如何?』

    『當速請驃騎回西京!』張時往南邊徐徐指了指,『誰不知道驃騎如今駐紮藍田,明面上說是風雪所阻,行軍不便,然則是爲了待長安三輔塵埃落定!不沾血跡,不獲罵名!驃騎一至,諸事皆了!驃騎在外,長安三輔風波必然不可平!』

    杜畿不由得擡頭看了張時一眼。

    沒想到張時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此乃黨爭是也!』張時憤憤說道,『荊襄之輩,假借名義,剷除異己,手段惡劣,令人髮指!』

    黨爭很早就有了。

    春秋戰國就已經有黨爭了,比方說齊桓公姜小白和他哥哥公子糾就在爭奪王位;到西漢時,呂后和一些對她看不順眼的人開始了宮廷鬥爭,東漢也少不了,外戚黨,宦官黨,士林黨相互爭鬥,綿延了幾十上百年。

    杜畿的手,微微一頓。

    這一點,杜畿也考慮過。

    大漢的這士大夫階層,有時候爲了黨爭,也沒少不管不顧,不光是士林如此,外戚宦官都是一樣,似乎當上了官吏之後的全部目的,都是爲了黨爭,只要黨爭能得勝,其他任何問題都可以不管不顧。

    從某個方面來說,也不是他們目光短淺,格局狹隘,只不過是因爲浸淫在黨爭的氛圍當中太久,自然而然就成了風潮和習慣,使得身處其中的傢伙,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

    就拿近一些的事情來說,當年袁氏鼓動何進引董卓進京,引用地方力量來壓制對手,最終斷送了大漢最後一點體面,不就是黨爭引發的禍事麼?各黨之間,爲了壓倒對方,連人腦袋都可以打出狗腦子來,還有什麼不能做的?

    其實這種無謂的爭鬥,要說是在政見和治國之策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亦或是對於未來發展方向上有什麼確鑿的差異,也並不是,更多的時候只是爲了要將對手徹底壓倒,一時獲勝的要拼死維持自己所得利益,暫時輸了的一方千方百計也要捲土重來。對手認同的就全數否決,對手否決的便是全數認同,反正就是一定對着幹。

    比遇見一個槓精還要更可怕的事情,便是遇見一羣槓精,而比遇見一羣槓精還要更加可怕的事情,是這羣槓精盯上了你……

    所以這一次,龐統等人是槓精附體了?

    杜畿端起了酒杯,緩緩而飲。

    張時盯着杜畿。

    杜畿卻是皺着眉頭,似乎酒水劣得有些割喉嚨。

    到底是不是黨爭?

    是不是龐統等人藉着機會剷除關中派和其他地方人員?

    君子習六藝,六藝之中那一樣是不辛苦?學成了是爲了自娛自樂麼?並不是,大多數時候是爲了謀求官位,而山西關中一帶原本就被山東那一幫子人壓制得難有出頭之日,現如今龐統再來這麼一出,誰不是惶恐鬱悶?要是之前就是一直被壓着,沒有任何希望也就罷了,現在好不容易看見了些光華,然後再奪走,這簡直是讓人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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