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弓箭手,朝吊橋頭射擊!』
公孫度總算是反應過來,做出了最爲正確的決定。
密集的箭矢呼嘯而下,覆蓋了吊橋頭一大片的區域,將糾纏在一處的敵我雙方直接全數射殺,頓時清理出一片空地出來,同時迫使得丁零騎兵不得不收住了戰馬。
出陣一千五,回來二百五。
公孫度只覺得眼前陣陣的發黑……
另外一邊,見到公孫度一退,鮮卑柯比能也在罵娘。
相比較來說,柯比能當然比公孫度的戰場經驗要更加豐富一些,所以在碰到了丁零人瘋狂而下的時候,頓時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於是立刻改變了原定的計劃,從主攻變成了迂迴。
當然,這樣戰場之中臨時的戰略改變,柯比能不可能,也不會和公孫度打什麼招呼……
柯比能以爲公孫度能明孫度能明白,因爲他是向西跑的。這種方法其實也是草原上狼羣常用的方式,狼羣如果碰見強敵了,單打獨鬥幹不過的時候,沒有那個傻了吧唧的二哈會當面懟,狼羣只會一直繞圈跑,誰被盯上了就跑,然後側翼的狼來偷襲。
所以柯比能下意識的就用出這樣的戰術了,他以爲公孫度能懂,或是應該懂,然後等公孫度那邊吸引了大部分的丁零人注意力的時候,柯比能就可以從側翼直接突襲丁零人的本陣,就像是狼羣繞後咬上了獵物的脖頸一樣,奠定勝局。
因爲利益所臨時結合在一起的,最終必然因爲利益而分裂。就像是柯比能不相信公孫度一樣,公孫度也不信任柯比能,當兩個相互之間沒有信任可言的『盟友』相互搭臺唱戲的時候,拆臺也就成爲了必然,稍微一點動作,都會被對方視爲是背叛……
公孫度認爲是柯比能先跑,才導致了自己兵陣的崩潰。柯比能認爲是公孫度的無能,才導致自己戰術無法施展……
北面是丁零人,東面是漁陽,所以一開始柯比能的方向就剩下了兩個,一個是向西,一個是向南。
柯比能原本的計劃是要向西的,因爲只有向西,然後才方便鮮卑人繞後突襲丁零人的本陣,但是柯比能才跑出不遠,就見到漁陽城左近的公孫軍竟然撤兵了,這尼瑪還繞後突襲一個屁!若是按照之前的想法持續繞過去,說不得到時候就反而被丁零人包起來一頓爆錘!
『轉向!轉向!』柯比能大呼道,『向南!改向南!』
如果持續向西,先不說會不會碰上西邊的三色漢人,另外丁零人也有可能拋下漁陽只追柯比能他們,到時候萬一真的被夾在三色漢人和丁零人之間,便是跑都沒地方跑!
而改向南,一方面丁零人想要追他們,就必須先解決漁陽的問題,所以不太可能死咬着他們不放,另外一方面之前柯比能在南面收拾了一遍烏桓人,在心理上也是覺得剛剛獲得勝利的南面會更加安全一些……
但是感覺,總歸是感覺。就像是如果說每一個感覺都能成真,那麼所有買彩票的也就都能成爲千萬富翁了。
柯比能絕對沒有想到,他以爲安全的地方,實際上已經有了新變化……
這新變化的起因,就是新上任的烏桓大單于,難樓。
難樓的所謂烏桓大單于,自然就是曹操封的。
人生在世,活着,不就是第一位的需求麼?
所以只要能活着,或者是更好的活下去,投奔誰,又有什麼可恥的呢?至少難樓認爲,人都是要恰飯的,那麼恰曹操的這一碗飯也不算是什麼可恥的事情。
鮮卑人襲擊了難樓,難樓帶着殘兵敗將落荒而逃,實力大減,想要繼續混下去,就必須找到一個勢力進行依附……
驃騎那邊一方面是太遠了,遠水不能解決近渴,另外一方面是劉和,劉和的出現使得難樓有一種驃騎選擇了烏延的錯覺,所以更加不敢自投羅網,所以最終難樓只能是尋求曹軍的庇護。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不管是胡人還是漢人,一旦成爲了叛徒之後,叫做投名狀也好,喚做效忠書也罷,反正都是一個意思,最先下手的對象,一定是原先的自己人。難樓也不例外,他這一次,便是領着曹軍,圍剿烏延。
嚴格來說,難樓有三個方面的仇人,一個是勾引他上鉤的公孫,一個是直接攻擊他的鮮卑,另外一個纔是烏延,可是在難樓心中,最讓他仇恨的,便是烏延。要是沒有烏延,難樓他早就當上了烏桓王,如果沒有烏延,他就根本不會被公孫哄騙,被鮮卑襲擊,一切的一切,所有的責任都是烏延造成的,所以其他的東西可以擱置,但是烏延必須死!
風微微的吹。
草輕輕的搖。
月黑,正是殺人夜。
有了難樓作爲帶路黨,曹軍對於烏延等烏桓殘部的包圍很是順利。
突如其來的廝殺並沒有持續太久,但是屠殺卻在黑夜之中久久未息。
在火把的照耀之下,一顆顆烏桓人的人頭被堆疊了起來,形成了京觀,血液在火焰的光照之下顯得宛如醬色,半身染血的劉和被捆在了人頭京觀旁邊的柱子上,在他的身邊,便是一具具的屍骸。
劉和也是倒黴,在烏延部落之中,正琢磨着究竟要怎樣將烏延拐跑,卻被難樓帶着曹軍殺了一個回馬槍,因爲劉和本身就被烏延的人死死盯着,護衛什麼的更是不可能像是烏桓人一樣找到戰馬逃離,也就被難樓抓到了。
難樓站在劉和麪前大笑,『哈哈哈……你也有今天!也有今天!想不到吧?想不到吧!哈哈哈哈,真是老天有眼啊!』
難樓抓起地面上的一顆人頭,砸在了劉和的胸口,『別裝死!看看,這就是你的手下!你的手下!全死了,哈哈哈,全都死了!你也快要死了……看着我!你是不是想殺我?想咬死我?哈哈哈,當初我的心情也跟你現在一模一樣!』
難樓咬牙切齒,狂吼着,興奮地幾乎癲狂。
『別廢話!問事情!』黑暗之中傳出了一個聲音。
難樓立刻衝着聲音傳出來的陰影那邊,像是狗一樣低下了頭,『是,沒問題,問事情,問事情……』
然後轉過了頭,難樓便又是一臉的兇相,『說!驃騎人馬在哪裏?』
劉和咳嗽了兩聲,然後擡起了頭,『我說了……就能活?』
『這個……』難樓斜眼看了看黑影當中的舉動,然後說道,『當然!你說了,就讓你活!』
劉和呵呵笑了兩聲,然後帶動了肺部的傷口,又是咳嗽起來,然後根本就沒有理會難樓,而是轉過頭,『咳咳……曹子廉……故人相見,便是甘做宵小……咳咳,隱於陰暗之處,不敢見人麼?』
陰影之中的人影沉默了片刻,然後往前走了兩步,暴露在火把光照之下,正是曹洪,『劉公子,別來無恙乎?』
『昔日座上客,今日階……咳咳,階下囚……』劉和一邊笑,一邊咳嗽,『有趣,咳咳,有趣……』
當年劉和從袁術那邊逃離之後,也曾經短暫的和曹操有過一段時間的會面,後來才輾轉到了袁紹之處,故而劉和認得曹洪……
『兩軍交戰,各爲其主……』曹洪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的笑容,『劉公子還請直言相告,某也好令人醫治公子傷處……否則……』
劉和笑了笑,帶血的臉龐扭曲着,『否則……咳咳,如何?驃騎之處,某自是知曉……只不過……咳咳,爲何……要告訴你?』
『大膽!』
難樓聞言便是要上前毆打劉和,卻被曹洪攔了下來,『說出來,汝便可活命!』
『呵呵……某這傷勢……咳咳……』劉和仰起頭,看着灰暗的天空,『某畢生所求……咳咳,便是復先嚴之榮耀……如今方知,不過是一場空……一場空啊……咳咳咳……父親大人,孩兒不孝……孩兒……不……』
劉和的聲音低沉下去,腦袋也隨之垂下。
難樓挑了挑眉毛,上前摸了摸劉和的氣息,嘿了一聲,『死了……這個沒用的東西……便宜你了……』
『……行了,收拾兵卒,準備出發!』曹洪沉聲說道。
難樓不敢違背,便是領命而去。
曹洪看着難樓的背影,冷笑了兩聲,然後站在了劉和的屍首面前,默然了片刻,轉頭吩咐自己的護衛,『給他……就在這罷,挖個坑,埋了。就算是……全了故人之誼!』
『唯!』護衛應答,然後又問,『那麼,要找個石頭還是木頭立個碑麼?』
曹洪沉默了一會兒,『不用了!想必……他也不願意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