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2558章欺上瞞下小招式
    中牟有匪賊。

    有了很長時間了。

    至少在官方行文當中,是這麼說的。

    有匪賊很正常,畢竟臨近太行山脈,再加上這些年頭以來,很多地方的農夫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到了各種災害的影響,所以活不下去的農夫進山做賊。

    理論上是非常通暢的。

    邏輯上也是非常完整,可以自洽的。

    所以,中牟有『匪賊』。

    因爲有『匪賊作亂』,所以中牟地區一直不是很安穩。

    不安穩,糧食產量就自然不高。

    糧食產量不高,賦稅就要減免。

    這有什麼問題?

    所以中牟之地的上繳的賦稅額度都相應的減少了,減少的賦稅在地方上提留,以用來靖平保衛地方和給與困苦的農夫補貼。

    這又有什麼問題?

    同時,因爲需要對匪賊作戰,所以也必須要有一些軍備器械的補充,然後各項兵餉的開銷,撫卹金的支出,總不能讓兵卒餓肚子去打仗罷?

    所以中牟之地的各項費用也很高,時不時還需要大漢朝堂額外從其他地方再調撥補貼一些……

    這肯定也是沒有問題的。

    這不,中牟又鬧賊亂了。

    據說又是黑山殘軍。

    黑山軍啊,真是老傳統了,幾乎每年的冬天都會下山騷擾砸搶一波,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大漢有什麼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

    幸好的是,中牟一帶的地方守衛部隊似乎還算是不錯,年年都能抵擋住黑山軍,就是軍費一直居高不下,損失也不算小。

    有人說中牟的這些黑山軍是原本的黑山軍,也有人說這些黑山軍其實是當年袁紹的殘兵,甚至還有人說現在的黑山軍得到了驃騎大將軍斐潛的支持,反正說什麼的都有,但是不管是什麼情況,都是證明了一點,中牟的這些黑山軍殘匪很難打,或者說很難清理乾淨。

    一開始的時候,大漢沒心思管這些,因爲那個時候大漢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了。

    後來韓馥到了冀州,沒能力管這個事情,倒是袁紹接管了冀州之後和黑山軍真真切切的打過了一次,但是後來也顧不過來了。

    到了曹操當下,中牟就已經習慣了,或者說,已經被上上下下都習慣了。

    習慣了聽到中牟有匪賊的消息,習慣了中牟減少的賦稅,習慣了時不時額外的補貼和開銷,習慣了中牟的官吏在和匪賊的戰鬥當中英勇的犧牲……

    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就像是久居臭室,習慣了之後就不覺得臭一樣。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

    大漢中牟剿匪營地的大帳之內,圍坐了一大堆的人。

    汗臭味、腳臭味、身上的酸臭味,以及呼吸之間的口臭味,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大家都是這麼臭,所以大家都不臭。所以在大帳之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對於臭味有什麼意見,反倒是對於即將到來的巡察使很有意見。

    『張三郎,你之前上報的戰事批覆下來了,記功一次,然暫不升遷……』

    爲首的一人從桌案拿起了一封行文,扔在了另外一人的懷裏。

    『什麼?爲什麼?』張三郎還沒打開行文便是嚷嚷了起來,『王校尉,我怎麼就不能升?我這不是將黑山賊一部擊潰了麼?』

    『上面說沒有屍首,沒有首級證明……』王校尉指了指行文說道,『你知道什麼意思,下次再這麼搞,遲早出問題!』

    『嘿嘿,王校尉,這也不能怪我啊,這黑燈瞎火的,黑山賊打過來,兄弟們能冒着風險將賊人擊潰,已經是很不容易了……雖然說沒有獲得什麼首級斬獲,但是鎧甲刀槍不是也能證明一些麼,這都還不能升一級?總不能讓我們到山澗裏面去找賊人的屍首罷?』

    王校尉橫過眼來,『我都說了,不能算!明白麼?不,能,算!』

    『……』張三郎還是有些不服氣,但是不吭聲了。

    王校尉敲了敲佈滿了油膩和污垢的桌案,然後說道:『告訴你們要收斂一點,收斂一些,裝也要裝得像一些,大家相互通個氣,結果倒好,只想着自己亂搞!現在好了!搞來了巡察使……到時候都捅出來,你我就有好日子過了?』

    『不是說巡察使是來查奸細麼?我們這邊又沒奸細,只有黑山賊,有什麼好來的?』在另外一邊的軍侯說道,『上頭拿了那麼多,也該給我們遮掩一下罷?要不然這活還怎麼幹?』

    『你以爲上頭沒做事啊?這消息就是上頭派人來告訴我們的!查奸細,查個狗屁奸細!那是來查我們的!』王校尉敲着桌案,『麻痹的,剛開始的時候只是報十個二十個的戰功,現在都敢上報上千了,啊,你們這羣王八蛋,真他麼的以爲旁人都看不出來,啊?動則成百上千人,黑山裏面纔多少人,這都累積給你們殺了好幾萬了!瞎胡鬧!』

    衆人沉默着。

    這麼一說,確實也有些道理啊,只不過這要不報多些,怎麼能滿足上上下下越來越大的胃口?

    『大夥兒都說說看,現在要怎麼辦!』王校尉敲了敲桌案。

    張三郎咳嗽了一下,說道:『大家出來忙活,不都是爲了那個啥,養家餬口麼,這個巡察使……能不能使點錢財……』

    『難。』王校尉搖了搖頭說道,『此人姓盧名洪,據說之前在鄴城有膽正面去找夏侯將軍的茬,差點沒被夏侯將軍給斬了……而且據說生活清苦,不喜享樂,還將自己錦袍都撕了,以表決心……這樣的人,想送錢,恐怕是……難,難啊!』

    『不要錢財,這就麻煩了啊……』

    『對啊,最煩就是不要錢的,做人怎麼能不要錢呢?』

    『這人有病罷?』

    『有病,對啊,有病最好!若是病死在半路上就最好了!』

    『你傻啊,這出來的時候沒有病,到了中牟就有病了,還是重疾,歐一下就死了,只有像你這樣的傻子纔會信罷?!』

    『王大飛,你什麼意思?!』

    『我就這個意思,怎麼滴?』

    『尼瑪……』

    衆人嘰嘰喳喳,說着吵着就歪樓了。

    『都認真些,說正事呢!』王校尉又是咣咣的拍了兩下桌案。

    衆人沉寂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沒話了。

    『瞎幾把扯倒是能耐,一說正事就當啞巴!』王校尉咣咣咣的拍着桌案,原本就有些不穩的桌案搖晃着,就像是下一刻要被拍散架了一樣,『到時候真要查出什麼好歹來,你我一個個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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