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2628章成名,究竟是什麼名
    那麼下一個去抓捕孔融的,也就不會是自己了……

    郗慮一邊想着,一邊向前,然後也免不了將目光放在了身側的曹氏子弟曹訓身上。

    曹訓,年輕,也就是二十左右,就已經是統領直屬護衛的軍侯了。

    人比人,會氣死人。投胎真的是一個技術活,在成千上萬的競爭者當中不僅是要脫穎而出,還需要在出去之前先看準好前途究竟是什麼,保不準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直接上牆或是進入了下水道……

    曹訓顯然是察覺到了郗慮的目光,微微頷首道:『御史大夫可是有何吩咐?』

    『不敢,不敢……』郗慮很是客氣的笑道,『見軍侯值宿勤懇,實在令人欽佩。』

    曹訓擠出些笑意,『既然忝在職內,自當忠勤用事,不當御史大夫錯贊。』說完後他又悶頭而行,沒有繼續交談的意思。

    郗慮見狀,也是有些無語。

    人有大欲,方有大勇。只有心裏一團火熊熊燃燒,整個人精氣神看起來纔會不一樣。若是對於生活失去了信心,沒有了慾望,自然什麼都是攤平了算。

    旁人如此,自己也是相似,郗慮就覺得他之前的那些作態,即便是能瞞過天子,也未必能夠瞞得過曹操。

    比如郗慮自己之前表示一些什麼並不醉心於名望,只是爲了百姓,爲了律法公平等等的言論,噫……

    如果僅僅是爲了名望,並且不怕死,那麼就應該像是之前清河縣令一樣,直接在曹操面前一頭撞死!

    那才能算是恪守了心中的信念,成爲了捨生取義之名,而現在郗慮額外加戲,扭扭捏捏,也就表現得很清楚,他不僅是怕死,而且還貪名,或者說貪權。

    可是這又有什麼辦法呢?

    誰不貪財,不貪權呢?

    郗慮很熟練的安慰着自己,反正他從長安到了許縣來,不管怎麼說,就是爲了獲取自己的權柄,要是真的單純是爲了社稷,爲了大漢,或是爲了天子,嗯……

    曹操給與的回饋也很有意思,聽話,那就養着,不聽話,那就像是孔融一般。

    如此一來,郗慮就不僅僅是代表着天子劉協了,也變成了曹操的形狀,可謂是雙重用途,兩頭都通,當然,也就同樣意味着郗慮不再是可有可無的,自然就會更加的重要起來。

    對於這一個結果,郗慮還是挺滿意的,除了可能會有人在背後罵他,會有點難聽。

    罵就罵唄,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

    自古貪官,呃,不是,自古能臣有幾個不被罵的?

    他也不擔心這會不會對自己未來的道路形成限制,會不會讓那些心懷大漢社稷的清流們對他鄙夷唾棄。

    看看曹操殺了多少,豫州士族屁都沒放幾個,就能知道這些所謂的大漢清流,社稷脊樑麼,也就這樣了,能力有限,折騰不起來了,只要將名頭最大的這個孔融收拾妥了,那還能有什麼事?

    至於像是陳琳這樣的,大文豪又是能怎樣?當年陳琳不也是在袁紹屁股下面哈赤哈赤的?怎麼了。難不成袁紹的屁股舔起來就多高貴了些?現在還不是乖乖在舔曹操的屁股?大夥兒一起都在舔,誰也不比誰乾淨!

    俱往矣,讓我們齊心協力,中興大漢盛世!

    郗慮一路心理建設。

    而在縣衙之處,早有魯國相於門外恭候。

    郗慮也不廢話,直接將曹操頒佈的敕令傳達給他。

    魯國相看了,頓時臉上就浮現出些驚恐之色,『這……這,這……』

    郗慮淡然而言,『某就問一句,魯國相,你是要遵令,還是要抗令?』

    魯國相漲紅了臉,額頭上汗珠滾滾而過,似乎呆滯了很久,又像是其實只有一兩個呼吸,魯國相撲騰一聲拜倒在地,『臣……臣遵令。』

    郗慮點頭,然後揮手,『前面帶路!』

    魯國相擦了擦汗,應聲向前,心中卻依舊盤旋着敕令當中的字眼,『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一開始的時候,只是相邀,徵請。

    不從。

    於是就告知,請配合。

    依舊不從。

    旋即有吏前來緝拿。

    動手將前來的文吏打了回去。

    現在就變成了『如有反抗,格殺勿論!』

    若說是粗魯,無禮,還真說不上,畢竟之前種種,也算是先禮後兵了。

    可要是真的變成了『如有反抗,格殺勿論』,那又該怎麼辦?!

    可是事態已經不容許魯國相等人思索延誤了,一羣人氣勢洶洶,直撲城東而去。

    城東之中,非富即貴,並非只有孔氏一家。

    近日來孔氏上下之事,也惹得周邊的氛圍多少是有些緊張,而當郗慮魯國相等人帶着兵卒衝進裏坊,各家各戶在街上巷中的家丁坊丁什麼的,便是如同雞飛狗跳一般,轟的一下就散開,有急匆匆往回報信的,偷偷躲在犄角旮旯之處,伸出腦袋偷看的也有。

    孔氏門庭高大,門楣鮮亮。

    進入坊街之後,根本無需特別指引,一眼就可望見。

    郗慮看着遠處高大的孔氏門楣,忽然在嘴角之處忍不住掛上了一絲冷笑。他也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這樣笑,恐怕或許是因爲妒忌,亦或還有些嘲諷?

    當裏坊內的孔氏家丁剛剛前腳狂奔回府中,後腳郗慮帶着兵卒也已經是衝到了門前。

    曹訓一馬當先,縱馬便是直衝過門楣。

    孔府門前有家丁持木仗立於正門之前,手腳有些發抖,但是依舊是大吼道:『此乃聖人後裔之所,文華傳承之地!爾等軍卒,不得放肆……』

    『哼……』曹訓擺了擺手,『記下!孔氏豪奴,持杖拒捕!殺!』

    當即有兵卒開弓而射,一箭就將那名多少還有些忠心的家丁射殺在臺階之前。

    其餘兵卒也是或是直接跟着曹訓縱馬衝進孔府之中,或是挺着刀槍在院門迴廊四下奔走,將所有孔氏家丁奴僕等等,全數驅趕到院中跪下!

    本來華麗美觀的宅院,很快就變得一片狼藉。

    各種哭嚎之聲,不絕於耳。

    孔氏宅中,近日之內,本就人心惶惶,家主孔融處於風頭浪尖,雖說勉力安撫,可終究是未得定論,同時另外一名孔氏子弟,孔謙也被囚禁在許縣之中,孔氏子弟也大多數是食租好兒郎,遇事慫子弟,面對棘手局面,基本上也是我看你你看我,然後一起唉聲嘆氣,對胸頓足一番,最後一同喝酒,酩酊大醉一場也就什麼都忘了。

    眼前的這種悲慘局面,孔氏上下從未有想過會有一天降臨在他們的頭上。

    因爲他們是『聖人後裔』,是『文學良心』,是『華夏代表』,是『文明符號』,是天生就高人一等,落地就是不愁喫喝……

    可是他們根本不清楚,所謂『聖人後裔』這個最爲光鮮亮麗的頭銜,就連孔子自己都不願意戴上。

    孔子他心中明白,成爲了『聖人』之後有多少的好處,可是他否認自己是『聖人』。

    孔子爲人治學一貫謙遜、嚴謹,頭腦也比較清醒,所以他在談論自己時總是放低姿態,出言謹慎。他認爲人有『生而知之』、『學而知之』、『困而學之』和『困而不學』四類,而只有『生而知之』的人,纔算是有可能成爲聖人,而孔子他自己頂多屬於『學而知之』。

    孔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至於想要讓孔子成爲『聖人』的,不是孔子自己,而是相關利益人,比如子貢。子貢就是最早的『造聖運動』的發起者和推動者。

    不能否認,子貢確實是一個有才華、重情義的人,他對孔門的歸屬感也很強。

    孔子去世時,因爲當時他不在身邊,衆弟子結廬守孝三年結束後,他又獨自一人留下來繼續守孝三年,可見他對孔子的感情非同一般。

    將孔子尊爲聖人,也就是在這個過程當中進行的。

    孟子記載了當時的情形,子貢,宰我,有若等人共同策劃和發起了一場造聖運動,其目的有一部分是爲了尊崇孔子,但是更大的部分是因爲在孔子死後,孔子的思想和文章受到了詆譭和消除,整個派系即將崩塌,所以爲了保存孔子的思想,爲了維護儒家一派的地位,他們在孔子墓碑之前,摸出了一面『聖人』的旗幟。

    他們三人聯手造勢,分別把孔子比作堯舜、百世之王,以及麒麟、鳳凰、泰山、河海等等,把孔子的思想境界和歷史功績誇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反正自己先不要臉了,也就不會覺得有什麼事情會丟臉了。

    即便是如此,孔子也沒有在戰國登上聖位,而是到了後世才一步步的被加封到了聖人之位。

    而現在,這個神聖化的聖人後裔,被踩在了腳下的時候,猛然間才發現,原來這所謂的聖人名頭,孔氏後裔,其實並沒有孔融等人想象當中的那麼強……

    『拒捕阻事者,殺!』

    刀槍舉起,孔融府內上下,大大小小,抖如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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