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2636章軍演之中真僞
    任何人在生命上都是相比較來說平等的。

    生老病死。

    但是隨着科技的進步,這種平等又會重新變得不平等起來。

    所以人生追求平等,只是一個笑話,頂多只能在有限的範圍之內的平等,一旦超過,亦或是擴大其附加的條件之後,便會發現原本勉強平衡的天平,又會再一次的發生傾斜。

    尤其是在江東,因爲地處偏遠,自從春秋到大漢,江東一帶都算是邊疆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在江東的人甚少去關心大漢,也沒有像是冀州豫州那邊的士族子弟的厚重的歷史參與感,對於江東的人來說,真的就是天高,地偏,皇帝遠。

    這種心態是長期存留在江東人心中的,並且一代代的傳承下去,成爲了在日常行爲的一種非常怪異,卻讓人反思的思維體系和行爲模式。就像是司馬南渡,對於江東人來說,不是說在悲傷晉國被胡人侵略,也不是惋惜北方的華夏民族殘遭屠戮,而是覺得這些外地人打攪了他們平靜悠閒舒適的生活,很是不滿,對於這些外地人很是不滿,『吳人謂中州人曰「傖」』。

    難道說當時他們不是晉國之人麼?不認同司馬的晉國麼?

    若不認同晉國,那麼他們在司馬大軍來襲的時候爲什麼那麼痛快的就投降了?難道說在江東人的骨子裏面,就只要是強權來了就投降,不管是曹氏還是司馬氏,至於投降之後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一邊鄙夷他人,一邊自己毫無辦法,暗中使壞都很能耐,賺錢斂財都是能手,可是一旦到了國家層面,民族概念的時候,江東人便會立刻迴歸自我,我們是江東人,那些鄉下人的事情,關我什麼事?

    這就像是當下的孫暠了。

    孫暠他姓孫。

    他享受了孫氏的成功果實。

    他因爲身爲孫氏子弟,而獲得了高人一等的地位。

    他當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孫氏的基業穩固上。

    然而,他卻覺得,他的所有權柄和財物,都和孫氏沒關係,是依靠着他的父親和他自己努力才獲得的,全部是他自己的!難道不是麼?怎麼就不是呢?怎麼可能不是呢?

    至於曾經和他祖輩父輩一起流過血的那些人,孫暠早就已經忘記了,只是記得他自己。

    孫暠嘲笑孫堅,嘲笑孫策,嘲笑孫權,嘲笑孫家的一切,似乎只有他自己纔是孫家上下當中唯一的清醒者。他聽到了孫權宣告說是要北伐,闡述自家的理想,他哈哈哈哈的嘲笑,笑得東倒西歪,笑得腿都合不攏,眼淚都流出來。他聽到了孫權要守孝,要給吳老夫人盡孝道,他關上門,私底下也依舊是哈哈哈哈的嘲笑,笑得眉飛色舞,笑得囂張跋扈。

    就像是後來封建王朝之中,某些江東高等衙內帶着一幫人得意洋洋的巡視自己的酒莊,然後聽見其他人在議論些朋黨綱領,表示燕雲十六州還在外的時候,便是端着蒲桃酒都笑得灑出來。

    高等衙內那種毫不掩飾,難以抑制的狂笑,他那是在笑什麼?

    爲什麼會讓他覺得可笑?

    又是什麼原因使得他敢那麼笑?

    現在,孫暠也依舊在笑。

    孫暠在笑周瑜生病了!

    江東棟樑之一生病了,但是孫暠卻沒有一點點的擔憂和悲傷,他只剩下了開心!

    今兒真高興!

    『此事當真?』孫暠掩飾不住喜悅之情,哈哈哈的笑了出來,『好啊,好啊!周賊也有今天!也有今天!』

    孫暠興奮的在廳堂之內轉圈,揮動着手臂,就像是一個即將被釋放,獲得渴望已久的自由的鬥士!

    可是在轉了幾圈之後,孫暠漸漸的停下了腳步,皺起了眉頭,『周公瑾向來奸詐,若是真有重疾,當隱而不發纔是,又怎麼會讓旁人知曉?』

    『父親大人,您的意思是……』孫恭低聲說道,『此間有詐?』

    孫嵩沉吟着,一時並沒有回答。

    孫恭說道:『若此等之事爲周公瑾謀劃,那麼又是爲了謀取何人?莫非是針對父親大人?』

    孫暠眉眼一跳,頓時橫了孫恭一眼。

    孫恭立刻意識過來,連忙低頭賠罪,『父親大人,孩兒失言了,失言了……』

    孫暠擺擺手,然後重新坐下,『恭兒之言,或許也有這個可能……當年父親行事不密……嗨!都是虞仲翔那個混蛋欺騙於某……使得某最終錯失良機……如今這周公瑾……若是真病了,那還真是個機會……』

    孫恭看了一眼他父親,似乎想要說一些什麼,但是最後還是沒開口。

    孫暠微微轉頭,『有什麼想說的就說!別像是你大哥似的,唯唯諾諾……』

    孫恭心中嘿了一聲,暗自道你可不知道大哥在外面,呵呵呵,可是一點都不唯唯諾諾。不過孫恭也沒有就他大哥的問題展開,而是詢問道:『父親大人,爲什麼……孩兒倒不是怕事,就是……嗯,這個爲什麼我們……嗯,一定要做此事呢?』

    雖然孫恭有些問得沒頭沒尾,但是孫暠明白孫恭想要問的是什麼。

    孫暠閉上眼,嘆息了一聲,『這不是我想要,亦或是你想要,而是我們一家上上下下,都必須要如此……否則,遲早有一天,哼,遲早有一天,我們家就會被抄家,或死,或是囚禁在望江臺!』

    孫恭一愣。

    『你以爲我們不動手,旁人就會放過我們?』孫暠冷笑着,『我們是被逼的!不做,就是死!早死晚死而已……這樣,你能明白麼?』

    孫堅孫策時期,是向外拓展的,那麼相互之間都沒事,不管是誰統領軍隊,誰手握兵權,都是可以的,大家坐在一起,哈哈笑着,分肉喝湯氣氛融洽,即便是有些矛盾,也都會被掩蓋在獲取了新的地盤的,新的利益的成果之下。

    可是等到了孫權期間,孫氏停下了腳步。

    不,是整個江東停下了腳步。

    北方的局面已經穩固了,從多方爭雄,變成了兩極分化,江東已經不適合入場爭鼎了。或者說江東人認爲,現在投入產出比不合適了,所以就不幹了。江東人覺得,流血犧牲太沒有品味了,太缺乏格調了,一點都不雅緻。

    當腳步停下來之後,原本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那些原本被放下的內部矛盾,就重新擺在了桌案上。

    院門一關,外界還不一定安全呢,兄弟就已經開始橫眉怒目,準備打架了。

    國邦一統之後,就開始誅殺功臣,甚至還沒有等一統呢,就只是外界稍微停頓一下緩和了一點,就朝着手下動手了。不管是讓婦人動手也罷,不管是杯酒也好,反正坐在上面的看着下面,覺得下面各個都是腦後反骨,而在下面的盯着上面,一部分想着是他孃的爲什麼不是我坐上面,一部分則是覺得上面要動手了難道說就要等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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