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2728章最小的錢幣
    長安。

    大漢商會。

    崔厚接到了驃騎護衛轉達的命令的時候,不由得有些頭疼。

    『香料,玉石,蒲酒提價?』崔厚手下的大掌櫃問道,『這……是要提價多少?』

    崔厚搖頭,『沒說。』

    大掌櫃頓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停頓了片刻之後才說道:『主翁啊,雖說這價格可上可下,但提價總是要有個由頭麼,總不能說愛提價就提價,這不是失了信譽麼……』

    漢代的生活節奏其實很慢的,有的人一生都不會走出十里地,所以很多時候商鋪也是一開一輩子,幾十年的老顧客,臨時提價不是不可以,但是總歸是要有個說法,否則就必然會受到顧客的指責了。

    崔厚頭疼的,並非是提價,而是提價背後究竟有什麼事情。

    畢竟商人麼,提價什麼的不就是一件很尋常的事情麼?不用說平日裏面春夏秋冬季節變換的時候價格波動,有時候一日之內早中晚三個價格,也不是沒有過。

    提價沒問題,只不過崔厚不知道要怎樣提價,以及提多少合適。

    以及最爲關鍵的問題,爲什麼要提價?

    『要不……去問問?』大掌櫃試探的說道。

    崔厚沉吟着,沒有立刻回答。

    崔厚在大漢商會之中,一直都吹噓他和驃騎的交情,但是其實崔厚有些害怕見到驃騎大將軍。

    他覺得如今的斐潛已經不是當年的斐潛了。

    雖然說偶爾崔厚所說的也不能完全是吹噓,他之前在雒陽城,確實有一段時間曾經和斐潛同坐一席,把酒言歡,但是如今號稱千年不墮的雒陽城都毀了,這人和人之間的交情,又怎麼可能永遠不變?

    而且在上一次的崔氏商隊內部出了問題,被斐潛抓住之後,崔厚便是越發的不願意去見斐潛。若是不見,崔厚還能裝鴕鳥。每一次見面,都讓崔厚深切的感覺到了地位上的差距。

    可是不見又不行,畢竟若是搞不清楚目標,又怎麼做事情?

    於是崔厚只能是磨蹭了一下,然後到了驃騎府衙之前求見。

    斐潛並沒有親自出來,只是派了許褚前來。

    這也沒什麼,畢竟以當下斐潛的地位,也不可能親自前來迎接崔厚。崔厚當然也不會抱怨什麼,只不過這心中,難免略有些酸溜溜的。

    許褚並沒有直接帶着崔厚進內院的意思,便是引崔厚到了迴廊一側,正在有些崔厚覺得有些不對的時候,笑着對崔厚解釋道:『崔會長,主公讓我來道個歉,他現在有些事情,不方便見你,如果你是因爲西域商品價格之事而來,不妨去見一下甄從事……』

    『甄從事?』崔厚這才反應過來,再往前,出了角門,便是外官廨之所了。

    感情自己只是走了一圈?

    許褚笑着,眯着眼,看起來像是很和善,人畜無害的樣子,但是崔厚心中知曉,這個和善只不過是許褚的面具。

    『啊,無妨……啊,不是,是在下前來打攪驃騎已經是不該,能得驃騎指點,自是無有不從,還望許校尉代我向驃騎請安致謝……』之前崔厚自己還在猶豫要不要拜見,結果現在連見都見不着了?可崔厚又能說一些什麼,便只能向許褚致謝,然後順着道路走出了角門,拐向了官廨。

    崔厚很少來官廨這裏,因爲崔厚認爲大漢商會纔是他的地盤,所以官廨對於他來說,多少還是有一些陌生感的。

    沿着甬道,崔厚走進了官廨之中,只見眼前青磚白牆,朱欄黑瓦,房屋排列而開,往來的大小官吏,急行者汗流浹背,緩步者安然自若,慌張者手忙腳亂,簡直就是一個微縮的人生百態畫卷。

    崔厚忽然感覺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呆立了一會兒之後,崔厚才往前行,看着官廨房屋之前豎立的木牌,然後找到甄宓。等崔厚看見甄宓的時候,幾乎都快認不出來……

    甄宓穿着一身紅黑色的官衣,坐在白茅席之上,正在詢問小吏一些什麼事情,面容嚴肅,和之前崔厚留下的豔麗印象完全不同,若是要用一個簡單的詞來說的話,那就是剔透。如同琉璃一般,雖然不是完全沒有裝扮,但是粉黛輕施不遮玉肌,再加上身上的紅黑雙色的官袍,端正的進賢冠,明眸皓齒,竟然讓崔厚也感覺到了有幾分不怒而威。

    最讓崔厚覺得詫異的是,在甄宓屋內,幾乎所有用具都是普通的,也就是一般官吏所用,既沒有繁美的裝飾,也沒有雍容的氣度。就連甄宓坐着的白茅席,也不像是新的,崔厚都能看得見席子之上可能是之前用的人留下來的墨汁印跡,甚至在席子邊緣之處,還有些散亂和細小破洞……

    這樣的東西,甄宓竟然坐得了?

    她不是食不厭精,用不厭麗,奢華鋪張,潔淨有癖麼?

    這真的就是甄宓?

    之前崔厚就有聽聞說是甄宓進入了官廨的事情,但是他並沒有太在意。崔厚覺得,以甄宓的習性,怕不是在官場之中混不了多久,就會被人或是排擠,或是欺壓,或是貶摘,反正幹不長。

    這就像是後世公司老總纔開一輛四圈A4上班,然後手下員工不僅是開着三角褲,而且還是大G型號的車代步,那麼其他人會怎麼看?

    入鄉隨俗,可不僅僅是針對於『鄉野』來說的。

    按照之前的印象,崔厚覺得甄宓就算是能留在官廨之中,也定然不舒服。不是甄宓自己不舒服,就是讓其他官吏不舒服。可他萬萬沒想到,甄宓竟然改變這麼大,若不是他之前見過甄宓多次,斷然不會認錯的話,他幾乎要以爲眼前的人只是相貌相似的另外一個人了!

    崔厚一時有些愕然,倒是甄宓擡頭看見了崔厚站在屋外。

    『既是舊識,何見侷促?』甄宓微笑着說道,『崔會長可是稀客!失迎了,莫怪!』

    『豈敢,豈敢!』崔厚連忙上前拱手,『崔某凡俗之人,當不敢無事前來攪擾……今得見甄娘子……呃,甄從事風采更勝往昔,而某在外依舊是風雨飄搖,福禍不定,着實令在下羨慕啊……』

    崔厚這一番話,倒也並非純粹爲了邀好,也確實是有感而發。

    甄宓最早來長安的時候,還要專門拜訪崔厚,要說討好崔厚的話,看着崔厚的臉色,小心翼翼的,而現在則是反過來了。

    而崔厚呢,在最開始的時候以驃騎舊識爲自詡,再加上覺得自己爲驃騎奔波商貿,勞苦功高什麼的,結果差一點卻成爲了階下囚。

    現在看來,反倒是甄宓的選擇纔是正確的。雖然說崔厚在大漢商會之中似乎是呼風喚雨說一不二,可是到了這裏,依舊是要對於甄宓客客氣氣,點頭哈腰。雖說從事這個職位並不高,但是這份權柄卻足夠讓人羨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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