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2848章務塗
    務塗谷。鰧

    奔騰的戰馬。

    染血的刀槍。

    烈焰渾身上下冒着黑煙,似乎在衝着天上的太陽在叫囂,要和太陽比拼熱度和光亮,但是太陽輕輕一笑,隨意的抖了抖身上的閃亮的毛髮,便是重新回到雲層之中睡覺去了。

    鏖戰,在務塗谷外的石牆附近就開始了,然後一直綿延而開。

    箭矢飛過天空,像是要擁抱藍天,尖銳的破空聲則似乎因爲獲得了自由便是放聲歌唱,但是很快箭矢就意識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使得他不得不重新掉頭向下。於是箭矢帶着滿心滿肚的怨恨,發着尖嘯,扎進盾牌裏、泥土裏、人體裏,然後在呼喊與哭號聲中滿足的顫抖。

    前一刻吶喊着的人,下一刻便化作了屍體。

    想要往前衝的,下一刻卻倒下了。鰧

    想要往後跑的,下一刻也倒下了。

    每時每刻,都有人死去。

    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哀嚎。

    血液蔓延而開,似乎是從任何的東西上都能滲透出來,

    石牆之上有血,兵刃刀槍上有血,布袍戰甲上有血,旗幟箭矢上也有血。似乎天地萬物都能流血,到處都是一片豔紅,粉紅,黑紅……

    各式各樣的傷口,各種各樣的骨頭,各型各狀的殘肢,就像是一大碗的草莓刨冰被打翻在地。

    有人躺在地上慘嚎,小腿斷裂的脛骨從皮肉裏刺了出來,彎曲的像是扒雞被扭斷了的雞爪子。鰧

    味覺嗅覺,聽覺視覺,似乎都快要失靈了。

    只有瘋狂的獸性還能倖存。

    車師後國的兵卒像是瘋子一樣抵抗着,或許是因爲務塗谷是他們的都城所在,是他們的精神聖地,又或是什麼其他的原因,高順等人在這個地方遇到了他們進軍以來最難啃的骨頭。

    陰謀也好、陽謀也罷,到了當下便只有最爲原始的力量在比拼。

    一切都是最直觀的體現。

    生。

    或是死。鰧

    高順帶着的兵卒確實也發揮出了屬於他們的水準,務塗谷的石牆就像是在狂風暴雨洶涌波濤之中的礁石,岌岌可危,隨時可能會被淹沒。可是防守方畢竟是佔據了一定的優勢,進攻方只能是用鮮血和肉塊去塗抹這石牆。

    『如果還有些火藥……』

    高順低聲嘆息着。

    火藥,原本分到手裏的就不多,最後一點在他地道上用光了。

    現在就只能靠人了,像是人海一樣的去沖刷。

    唯一可以慶幸的是,務塗谷的石牆,畢竟還是比不上漢地的那些雄城。如果是漢地之中那些四五丈的雄城城牆,光看都覺得頭疼,更不用說真的去蟻附了。

    一陣雜亂的箭雨呼嘯而來,高順斜斜藐了一眼,連盾牌都懶得舉盾了。果然,箭矢飛行的距離有些不足,只是斜斜的落在高順前方,噗呲有聲的扎進土裏。鰧

    高順的腰隱隱作痛。

    他身上的傷口一直都沒有好。

    劇烈運動之下,好不容易有些癒合的傷口便會再次裂開。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長大的嘴。

    這是最後一戰。

    不管之前軍心究竟如何,也不管在平靜之下有多少洶涌的惡意,此時此刻的高順、陳二郎、馬長生等等,都是一個相同的心思。至少在開戰的前一刻,所有人都是抱持着必須打敗車師後國的相同想法的。

    因此在第一時間,他們便相互的協同起來,對務塗谷外圍石牆進行了最猛烈的攻擊,甚至一度殺上去,但是很快又被逼退下來。

    對於高順等人的進攻,車師後國也展現出來了前所未有的頑強。沸水、火球、石塊、箭矢,擂木,在第一時間給高順兵卒造成了巨大的傷亡,幾名軍校舉着盾牌衝上去,但是很快就受到來自各方的攻擊,就算個人武藝高強武勇非常,在這等情形下往往撐不住幾個回合,不想死的便只能再次退回……鰧

    後營的傷患,漸漸的開始增多。

    醫師帶着幾名學徒,手腳不停的忙碌着。

    傷兵或坐,或躺,或是哀嚎,或是呻吟。馬長生半身是血,正在接受醫師的包紮,不知道是因爲疼痛,還是憤怒,即便他的傷口在流淌着血,他還是時不時的大罵幾句。

    馬長生屬於第一波的攻勢。

    兩丈不到的石牆,對於習慣面對更高關隘的漢軍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難度,就算是不用梯子,疊個人都有可能翻上去,但是等他衝上去了之後,還未能夠展開殺戮,便是遭遇了十幾把箭矢弩矢的集火攻擊,他身上中了兩箭,還算是幸運,但是在他身邊的兵卒則沒有那麼好運了,等到第三輪的箭矢呼嘯而至的時候,馬長生便也再也擋不住,只能被迫從石牆上退下,差點崴了腳,只能是憋屈的回來治傷。

    高順收回了投向後營傷兵的目光。

    讓高順覺得有些心煩意亂的,並非是當下混亂的戰況。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即便是車師後國的人怎麼勇猛,石牆就是那麼高,兵卒就是那麼多,持續下去,石牆的陷落也是可以預期的。鰧

    沒錯,不出意外。

    其實這個時候,不應該強攻……

    高順心中也是清楚這一點。

    車師後國的人堅壁清野,這是爲了讓高順等人陷入當下境地。

    如果是呂布面對着這樣的局面,或許呂布會大笑着,然後毫無保留的向前,向前,繼續向前……

    如果是張遼,或許張遼會冷笑兩聲,然後派遣不同的部隊,散開各處,然後找到最薄弱的環節去進攻……

    可是他不是呂布,也不是張遼。鰧

    他只是高順,是一個被框住了的,限定在了務塗谷的高順。

    忽然之間,高順在腦海裏面不由得蹦出了另外一個想法,如果是驃騎於此,又會怎樣?

    若是驃騎……

    高順不由得仰頭而望,在他頭頂上,不僅有將軍旗,大漢旗,還有代表了驃騎的三色旗。

    而如果是真的驃騎出徵,那麼就是一杆巨大的三色大纛,而在那個大纛之下,都是勇猛的戰士,無懼生死的戰士。

    高順見過那些戰士,見過那些戰士看向驃騎的目光。他們如此的信任驃騎,他們如此的願意爲驃騎戰死。因爲他們知道,他們是要爲驃騎而死,驃騎會善待他們的後事,會爲他們送葬,而自己的賞賜,也會半點不少的落在家人的手裏。

    不管他們曾經是哪裏的人。鰧

    幷州的,涼州的,甚至是雒陽的,荊州的,這些人曾經陷入絕望,在經歷了一次次的潰敗,逃亡之後,這些人一度不太像一個人。他們的身軀,他們的生命任憑官吏,士族,地方鄉紳,鄉野賊匪等等隨意擺佈,肆意凌辱,沒有人看得起他們,沒有人在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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