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3135章耕戰比率
    斐潛都沒有長時間動用十萬兵力的實力。

    即便是斐潛當下擁有關中百里,河東川蜀,漢中隴右,縱橫千里。

    短時間內發動十萬兵,不是不可能,但是要長時間的維持,那就不是簡單的事情了。

    戰爭並非短時間可以決出勝負的,一般來說需要持續數年的對峙。軍隊出征會導致後方的動亂,許多民夫百姓被迫停止正常的生產,不得不奔波在道路上往來運輸物資軍械,這樣的影響會像是滾雪球一般的擴大,最終表現在『一日之勝』上。

    可偏偏大多數對於戰爭毫無敬畏之心的人,卻會覺得戰爭就是簡單得像是在村頭約架,說是早上打不會拖到晚上去,一頓王八拳打下來立刻分辨出輸贏來。

    『解得不錯……』龐統給予了龐宏肯定,但是又問道,『既知其解,又當何用之?』

    兵法很多人都看過,但是並不代表看過就能用得好。

    『如何用……』龐宏吸了口涼氣。

    龐統嗤嗤笑道:『汝還說是熟讀兵法?』

    就這?

    面對來自親爹的鄙視,龐宏漲紅了臉,很是不服氣,『我……我自是知曉當如何用之!』

    龐統坐正了些,『汝且說來。』

    『我,我……』龐宏的CPU開始超頻,腦袋上似乎都開始冒煙,可是他不知道要從什麼地方說起,只能是試圖沒話找話,畢竟他知道,沉默得越久,便是越難張口說話,『我……今日去了市坊……』

    龐宏說得很慢,但是龐統並沒有敦促他,打斷他,而是靜靜的看着,聽着。

    『我去了市坊……市坊上的人也在議論戰事……』龐宏低聲說着,整理着思路,然後發現他的所見所聞確實也可以和孫子所言聯繫到一起,『市坊之中的百姓,對於戰事也頗有擔憂,議論不休……』

    龐統微微點頭,沒有吭聲,示意龐宏繼續。

    『賦稅,徵調,額外的負擔……這就是市坊之中百姓所憂慮的……』龐宏說道,『就像是孫子兵法之中所言一樣,「百姓之費,公家之奉」,皆爲相關……長安之中如今依舊能夠平穩安定,是因爲我們沒有額外徵調,加派勞役……市坊之中人也說,在山東……』

    『哦!』龐宏忽然拍了一下巴掌,『我明白了!』

    龐統嘴角微微翹起,『明白何事?』

    『原來這纔是父親大人誦讀此句的運用啊!』龐宏興奮得眼眸都在隱約發光,『按照山東之習,久戰必有徵調,而徵調一起,必害百姓!曹軍在潼關等地用兵越多,就意味着害民越甚!「日費千金,內外騷動,怠於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萬家!」如今山東聚集兵馬,何止十萬之衆,害山東之民,少則逾百萬家!多則數百萬!雖說冀豫之地乃大漢富庶,然多年作戰,倉廩爲之而空!又無生養,此番聚衆而來,所恐懼者,當山東之輩,而非吾等也!』

    『是了!是了!』龐宏大聲說道,『孩兒放在於市坊之中,尚有疑問,明明這百姓多有煩憂,卻面無懼色!孩兒還問了李陵守之子,爲何不懼,其不能答!孩兒如今方知,此便爲其由也!百姓有憂無懼,乃長安之地有戰無徵是也!未有其害,故不爲懼!』

    龐統點頭,然後長長的太息了一聲,『是啊……這就是主公英明之處了……戰,非僅爲刀槍是也,錢糧器物,無一不可戰……這山東之輩,屯兵百萬又是如何?不過是飲鴆罷了,時延越久,其體越衰……這纔是孫子兵法之所用也,豈可僅知其意便自足之?』

    龐宏低頭說道:『孩兒受教。』

    之前龐宏多多少少還有些因爲戰事拖長而焦慮不安,心浮氣躁,現在聽聞龐統所言,纔算是真正的明白過來。

    戰爭並不是像是村夫約架,樹下鬥毆,王八拳相互一掄便是可決勝負……

    『戰,決於廟算。』龐統說道,『此言衆皆知也,然廟算如何?計算爲何?爲戰乎?非戰乎?是戰也……』

    龐宏乖乖點頭,『父親大人所言甚是。』

    天下人讀過兵法十三篇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讀懂的又有多少?

    『兵法又有云,「相守數年,以爭一日之勝」,』龐統緩緩的說道,『如今長安之所憑,便爲主公數年之所守!又有云,「善戰者,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戰爭從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只有長期的準備,充足的資源和對於敵人情況的充分了解,才能確保戰事的勝利。

    有一些書呆子,一葉障目,以爲戰爭很簡單,沒有對於戰爭有絲毫的敬畏之心,開口就是戰,閉口就是殺,然後覺得若是不能領千軍萬馬取上將首級,如何可以稱之爲戰?

    沒錯,說的就是你——

    趙括。

    當年長平之戰的時候,趙括不就是認爲廉頗的拖和守,很沒有出息,一點都不精彩,不刺激,不好看,不像是戰爭,所以他上臺之後就制定了一個大膽的計劃,直接全家老小一波流,直衝白起中軍所在,意圖斬將奪旗,一戰定乾坤!

    多爽,多美,多精彩!

    然後帶着趙國四十萬人一起跳進了火坑……

    其實當時秦國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如果趙國再堅持幾個月,秦國的經濟便是崩潰得不像啥了,屆時兵無糧餉,士氣崩壞,民意如沸,秩序崩壞,秦國不休養個十幾年,未必能恢復元氣……

    此消彼長之下,秦國說不得就要盡丟上黨之地,然後再次被壓制回去,別說秦歷經三世而一統了,說不得國祚繼承都有危險!

    龐統對於那些整日嘰嘰喳喳,又是胸無點墨,只會挑刺卻無建樹之輩,很是瞧不起,也不願意龐宏變成類似於此類的『書生』,所以先前龐宏說他自己知曉兵法,倒背如流就很是不屑,今日見其能夠聯繫到了身邊實際情況,纔算是給與了龐宏讚揚。

    龐宏思索了一會兒,又是說道:『父親大人既然不喜這些謬論之輩,狂妄書生……可這長安之中,百姓也多有憂慮之言,牢騷之語,爲何不禁?』

    龐統哈哈笑道:『此二者不可同一而論。蠹生之所論,蓋無事而生非,百姓之所憂,乃報效之無門!』

    『嗯?』龐宏不能理解。

    『夫蠹生,實有才,然彼終日誇誇而論,不見其行。黔首之有言,乃事莊禾農桑事,閒暇之餘方憂未來,然無可爲之,唯有嘆息。此二者,實乃迥異也。』龐統緩緩的說道,神情嚴肅,『某可容百姓閒暇之憂思,然不容蠹生之閒語!』

    一個是埋頭苦幹,然後擔心自家未來,有些牢騷,另外一個是無所事事,有事沒事都是整日嘰歪,這能一樣麼?

    龐統覺得沒有禁止百姓議論國事的必要,但是對於那些明明有能力去做事卻不肯做,只想着這裏挑刺哪裏嘲諷的傢伙,則是毫不手軟。

    更何況百姓擔憂,議論國事,也不見得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何必神經緊張,動不動就是這個不允許,那個有禁令,動不動就是這邊劃上一條線,那邊刪除幾個字呢?

    如果一個國家的百姓,連國家大事,國家未來,國家法律政策等等都是懶得看,懶得理,懶得說,愛咋咋滴……

    也是挺可悲的一件事情。

    龐宏似懂非懂的點頭。他年歲還比較小一些,有些東西並不能很明白。

    『對了,你說你遇到了李陵令之子?』龐統問道。

    龐宏點頭說道,『正是。孩兒行至南街鐘樓之時,李陵令之子上來見禮……』

    龐宏將見到了李登,說了些什麼等等都說了一遍。

    龐統眯着眼,捏着鬍鬚,似笑非笑。

    龐宏心中一跳,『父親大人……莫非此子是……有意探聽虛實?』

    龐統嘿嘿笑了兩聲,然後看了一眼龐宏,『不過你也無須在意此事……』

    『無須在意?』龐宏問道。

    龐統點了點頭,『多半是此子聽聞其父日間所思所念……若是真的打探虛實,也不會問得如此直接……』

    龐宏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這倒也是,如果真的說是要打探消息,定然多數是轉彎抹角,旁敲側擊較多,那有一上來就問主要核心問題的,不是反而弄巧成拙麼?

    龐統搖晃着腦袋,『更何況……主公早就回來了……』

    『啊?什……什麼?』龐宏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驃騎大將軍……回來了?!什麼時候回來了?我怎麼不知道?怎麼沒人和我說?』

    『呦呵,這事……還要和你說?』龐統眯着眼,斜藐着龐宏。

    龐宏從龐統的目光裏面看懂了其含義,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龐統擺擺手,『行了,去歇着罷……』

    『唯,孩兒告退。』

    誰讓龐統是爹呢?

    龐宏無奈只能乖乖退下,走過了迴廊,忽然腳步一頓。

    哎呀,這要是還有其他小夥伴問起驃騎之事,自己是說,還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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