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沒想到袁紹自斷手腳,爲了制衡冀州佬,他將沮授的軍權剝奪了,分給了元從淳于瓊和潁川郡人郭圖。
要知道,在沮授身後,其實不僅是代表了沮授本人,更是冀州一大批的河北本地將領,沮授在被奪軍權後加上豫州幫的崛起,對於河北將領的震撼、沮喪和惶恐可想而知。在這樣情況下,冀州整個政治集團的戰鬥力就自然渙散,扛不住太史慈的突擊攪擾,似乎也就成爲一種必然。
而現在,冀州能防得住驃騎的第二次攪擾麼?
崔琰心中有了答案,卻不敢說。
因爲之前那個直言不諱的沮授,已經悄無聲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幽北。
有些不懂事的冀州士族子弟,還在詢問說沮授去哪裏了,怎麼沒消息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其實這還要問麼?袁紹都不放心有軍事基礎的沮授,而比袁紹抓軍權還要抓得更緊的曹操,會放心大膽的去用沮授麼?
在得知了沮授之死後,崔琰雖然不動聲色,行爲舉止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但是實際上在心中已經敲響了警鐘。
他現在居於高位,不是真的說曹操就有多麼信任他,多麼喜歡他,多麼器重他……
就像是當年袁紹不也對於沮授持禮甚恭?
可是後來呢?
當袁紹覺得自己可以了的時候,就一腳將沮授踹開了,那麼在什麼時候,曹操會覺得自己也是可以了呢?
很顯然,有了前車之鑑的崔琰就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當曹操打贏了這一場戰爭之後,或許就是最好踹開崔琰等人的時機了。
相比較歷史上的曹操,現如今老曹同學少了幷州和烏桓兩場大勝,所以說話的底氣不是很足。
因此,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崔琰希望的事情絕對不是老曹同學獲勝,而是依舊和斐潛保持着一個相對僵持的狀態,纔是更加的符合崔琰的個人和家族的利益。
大漢早日統一,對於全天下的大漢百姓來說肯定是有好處的,但是對於崔琰這樣的關中買辦來說,弊大於利。
沒錯,崔琰是關中買辦。
不僅崔琰是,還有許多冀州士族,兗州士族,以及豫州的士族同樣也是。
誰讓山東之地的東西就是比不上關中好呢?
雖然說老曹同學下達了政令,要求減少並且限制關中的商品流入山東市場,可是崔氏和其他的買辦同樣可以採購關中的物品,或是用零件組裝,或是磨去關中的標識,就自然可以當成是自己的產品,然後宣稱『冀州創新引領大漢潮流』……
反正只要山東士族子弟願意買單,那麼類似於崔氏這樣的買辦自然就是賺得盆滿鉢滿。
『公子,此次賊寇來犯,與往日不同。雖說未能確定是否真是驃騎人馬,但也不能等閒而視之。』崔琰緩緩的說道,似乎是每一個字說出口,都是經過再三的衡量,『不過,公子也不必慌亂。賊兵遠道而來,雖有犯境,然爲強弩之末也。如今丞相戰於關中,正值緊要之時,萬萬不可抽調兵馬迴旋,以至糧道有危,故而臣以爲,當責令常山,安平,清河,河間,中山,趙郡等各地,嚴查地方,兵甲戒備,以應不時之變,而調豫州之兵前來鎮平賊亂……此乃穩固於內,消弭於外之法也。』
曹丕目光微微縮了一下。
在一旁的陳羣,則是眯了眯眼,『崔使君!豫州之兵,遠水豈可救近火?』
『哦?臣不精軍伍之事,不能爲公子分憂……』崔琰輕聲說道,『既然陳使君有萬全之策,不妨替公子出陣,克賊於野乎?』
『你!』陳羣眉毛一立。
崔琰微微而笑。
兩人短短几句話,便是刀光劍影。
和陳琳所言的廢話不同,崔琰確實是提供了『行之有效』的策略,但是這個策略的利益要點,卻並非是曹操,而是冀州。
曹丕還沒想明白的時候,陳羣就已經意識到了這是崔琰用的禍水東引之策,便是立刻進行反駁,畢竟陳羣的屁股可是在豫州。
『啪!』
曹丕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
之前崔琰和陳羣就是明爭暗鬥,曹丕心中還挺爽,畢竟只有兩個人鬥起來了,才能顯得曹丕居中調停的重要性,可是現在兩個人繼續在爭鬥,曹丕可就真受不了,但問題是之前一直都在鬥,難道會因爲這一次魏延來襲就立刻精誠合作?
開什麼玩笑?
崔琰和陳羣雖然表面上立刻表示認錯,但是實際上都是嘴上功夫,依舊是不依不饒,冀州要豫州出點力,豫州要冀州再苦一苦,反正都是自家利益最爲重要,要不然回頭怎麼和大股東大資本交待?
『仲治!』曹丕點名了在一旁一直都默不作聲的辛評,問道,『你怎麼看?』
辛評根本就不想參與這種麻煩事,所以一直都是儘可能不引人注意,但是眼下被曹丕點名,又不能像是陳琳那樣裝老糊塗,便是隻能是硬着頭皮說道:『公子……在下常居幽州,方回鄴城,不知山川地理,故而不敢妄言……不過,這驃騎素來詭計多端,若是僅有賊亂於此,不論是以冀州之力,還是以豫州之兵,皆可平之,但如若幽北也異動……故而臣以爲,子和將軍之處,當嚴防驃騎漠北騎兵南下……』
『嘶……』
辛評此言一出,在座衆人都是變色。
面對魏延的偷襲,說是緊張那肯定是有的,但是若是說害怕,自然還是更害怕如果幽州防線崩壞,漠北騎兵自北面而南下,奔襲河北之地,那可就真是……
光是這麼想象一下,曹丕的手都不由得哆嗦起來,『對!仲治所言甚是!』
之前或許還有人以爲曹操的騎兵可以和驃騎騎兵相抗衡,但是曹純在漠北爭鬥失利之後,不僅是曹純本人受挫,連帶着內線的人都對於驃騎騎兵產生了一定的恐懼感,尤其是當下如果說幽北的趙雲又衝出來攪局,那就真的是……
雖然說幽州曹純還保留了一部分的人馬,整體防線還算是完整,但是萬一呢?就像是誰能想到魏延居然可以突破了太行山到了冀州之地一樣?魏延沒出現之前,不也是有人說冀州之地萬無一失麼?
想到此處,曹丕便是再次祭出了他既要又要的大法,拍着桌案說道:『幽州不可失!冀州更不可頹!如今前線將士浴血,吾等豈可安然?!仲治!』
曹丕點名。
辛評連忙低頭拱手。
『且令汝立刻返幽州,與子和將軍嚴防幽北,絕不可讓驃騎漠北之兵,南下半步!』
辛評領命。雖然說他剛回來不久,又要再次奔波,但是比起在冀州佬和豫州佬的修羅場裏面攪合,辛評還算是覺得幽州比較舒適一些。
或許還更『安全』一些……
曹丕又看向了陳琳,『欲興兵事,錢糧爲先。賊既犯冀,必當除之,而這後勤糧餉之事,就交付給孔璋了……』
雖然說陳琳年歲大了,遇到事情就混,但是管一管錢糧袋子,他還是夠格的,至少輩分擺在那邊,不會有人故意去找陳琳麻煩。
陳琳自然也是領命不提。
曹丕最後看向了崔琰和陳羣,覺得自己的腦袋也和老曹同學一樣,一陣陣的抽痛。
他明白老曹同學爲什麼故意留下了崔琰和陳羣在鄴城,也知道他母親卞夫人扯着耳朵給他的提點的含義。
崔琰,陳羣,以及陳琳辛評等人,都是才俊,就像是有着各自想法各自脾性的駿馬,而將這些駿馬馴服,綁在車上才能讓曹氏戰車跑得更快。
如果曹丕不能將崔琰和陳羣降服,那麼又怎麼能夠去降服曹操之下那麼多的才俊?
『長文!』曹丕沉聲說道,『汝即刻調配冀州郡縣兵馬,於鄴城之南安陽蕩陰爲界,不使賊兵犯內爲亂!』
陳羣欣然領命。只是防守,不是讓他真的上陣去剿滅魏延,那就沒有什麼問題。
見一旁的崔琰似乎還有話說,曹丕也沒等崔琰開口,便是徑直又下令道,『季珪速往豫州,調豫州兵馬,與任中郎一同領兵前來!如此,北有長文,南有季珪,南北協同,東有太行,西有大澤,必可絞殺此獠於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