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1103章 傳承
    斐潛小的時候不知道什麼的妥協,但是卻在長大之後不得不學會了妥協。因爲不妥協就會在現實面前撞的頭破血流,那種滋味並不好受。

    而如今,妥協卻成爲必然的一種手段。

    政治的美感,便在於妥協。

    宗教必然有排他性,甚至到了最後,都有試圖從天國走到凡塵的舉動,但是那樣也往往就是這個宗教衰敗的開始。

    然而斐潛卻依舊要冒這個風險。

    因爲儒家比道家更危險。道家多少還是出世的學問,而儒教則是完完全全的入世之道。道統龐大了,成長了,多少還有其他的政府機構進行鉗制,而原本就是政府機構的儒統膨脹了,就沒有多少好辦法去管控了

    因爲用來用去,都是儒教的人,就像是王安石和司馬光。

    坐到了當下這個位置,斐潛才深刻的感覺到政治的妙用,妥協的真諦。不得不說,秦始皇的焚書坑儒的舉動開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頭,而諸子百家也是作了一個大死。

    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各國那些女媧親手捏製的泥人不甘心自己變成和泥點子一樣的命運,所以雖然明面上已經是逆來順受,洗白白任人擺佈,但是實際上心中的怨恨與日俱盛,無時無刻不在想着要重新回到春秋戰國時期。

    而那些除了法家之外的諸子百家同樣也想着要在秦始皇這裏獲取原來他們在六國的同等地位,相互競爭就不可避免了。

    焚書坑儒就產生了。

    當然,這個所謂的焚書坑儒是後世的儒家潑給秦始皇的髒水,實際上秦始皇當時坑的當中,有詩、書沒錯,但是在秦朝,這兩本書還不是儒家的袖中之物。詩之中,風是周代各地的歌謠;雅是周人的正聲雅樂,又分小雅和大雅;而頌則是周王庭和貴族宗廟祭祀的樂歌。

    而書主要指的是尚書,而尚書又是當時上古至周王朝,行政處理事務的一個類史的文集。

    因此秦始皇焚書,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針對儒家,而是在爲了凸顯秦始皇的豐功偉績,抹殺掉上古至周王朝的那些記載而已。

    坑儒則是坑方士,也就是那些看着秦始皇是山西人,以爲秦始皇人傻錢多,從四面發佈彙集而來,準備好好的忽悠一頓的那些術士和方士,結果被秦始皇揭穿了

    在初,並沒有所謂“焚書坑儒”這四個字,直至董仲舒,硬生生的將這個事情扯過來,蓋在自家頭上,爲的就是將自己打扮成爲飽受欺凌的小蘿莉模樣,然後激發起漢武帝的保護慾望,然後他成功了

    所以當一個國家只有一個聲音的時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比如小鬍子,強橫起來強橫無邊,在殺傷別國的同時,也殺傷自己。

    最關鍵的問題是,當一個國家之類只剩下一個教派的時候,這個教派就往往不會再向上看,不會努力的往前攀登,只會開始向下看,往後瞧

    反正將跟在自己屁股後面的教派全數蹬下懸崖去,那麼在最前面的這個位置,不就永遠是自己的麼

    左慈依舊沉浸在獲得了教義上面突破的欣喜當中,目光已經沒有了焦點,空中也在輕聲的喃喃自語着什麼。

    就算是斐潛坐在一側,也聽不清楚左慈在念叨着什麼,不過從其露出來的隻言片語當中,大概可以猜測到左慈正在回顧自家的道典。

    斐潛看着左慈,看着他如同獲得了珍寶一般,略顯的有些沉醉和狂熱的表情,心中也有些感觸,多少有些憐憫。

    道教原來是有一本道經的,只不過因爲秦始皇和徐福之間的恩怨情仇,被官府明令禁止,全數收集焚燒了,所以基本上沒有什麼流傳下來

    左慈當下如同癲狂一般喃喃自語,也難免是因爲這樣的緣故。

    傳承二字,在漢代,真如天一般的大。

    長生不死,這個教義並不是道教的首創,而是在道教成立很久很久以前,就流傳在華夏文明當中的一個特殊需求。統治者希望自己有無窮無盡的生命,來享受人間的富貴榮華,而這個“長生不死”的道教理論,便成爲早期的統治者支持道教的心理安慰。

    “我命由我,不在於天”,是道教徒向死亡宣戰的口號,他們確信人可以憑智慧達造化之理,盜取陰陽之機,作自己生命的主人,逆轉生命衰亡的趨向,不過這個未免太容易被僞證了

    而“超生”則不然。

    或者說只要是脫離了原本生命體的東西,要證明起來都很難。前世輪迴,天堂地獄,這些事情基本上就是看見了道教的前車之鑑之後,針對性的做出了教義的修正。

    很有意思的是,後世的道教也是採用了“超出三界爲大道”的概念,斥責自己教派當中的早期教義“長生不老”爲“小術”

    呵呵。

    斐潛看了看左慈,又看了看天色,悄悄的站起身,走出了廳堂。看樣子左慈一時半會清醒不過來,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在這裏乾耗着了。

    而左慈依舊沉醉在對於道教教義的瘋狂修正當中,口中唸唸有詞,雖然眼珠子快速的轉動着,卻根本看不見斐潛的舉動,就連斐潛走出去了也毫無察覺。

    “掌燈,然後準備些喫食”斐潛招過黃旭,輕聲吩咐道,“留三四個人伺候着,讓左真人就在這裏吧什麼時候清醒了,再來稟報於某。”

    黃旭連忙應下,然後瞄了一眼廳中發呆的左慈,又看了看斐潛,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濃濃的敬佩神色,自家的君侯簡直是簡直是無法用言語來合適的表達

    要知道廳堂之內坐着的是左仙人啊要知道平日之時,可是高高在上,善男善女焚香跪迎的啊,卻和自家的君侯三言兩語之後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雖然自己聽不懂說得是什麼,但是左仙人這番模樣

    這是一般的人可以辦到的麼

    黃旭的眼中爍爍放光。

    這說明什麼,說明自家的君侯比左仙人的道術還要更高明啊

    從昨天開始,當黃月英知道了所謂的左仙人也不過是爾爾的時候,就顯得非常的鬱悶,情緒有些低落。

    低落到了就連在這些方面有些遲鈍的斐潛都能察覺到的地步。

    斐潛要用心神的地方太多了,尤其是在離開了家的時候。斐潛需要計算,推測,謀劃外面的一切事務和人員,而要讓斐潛他回到家中,依舊如此,那真的就不是一個人,或者是一個家了。

    所以斐潛回家的時候,腦筋都懶得再去動。

    不過懶得動不意味着不會動,該動的時候依舊還是會動起來的。

    就像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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