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1119章 這一場風花雪夜
    趙溫大叫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這一日一夜實在是疲憊了,原本趙溫還以爲自己可以撐下去,就像是十幾二十前年當他才二十多歲的時候一樣,縱然連夜不睡也不會覺得有多少疲憊一樣,但是沒想到到了下半夜,就已經是撐不住了,就連在馬背上也是連連的打盹,差一點就直接掉下馬背去

    起初還有不少的兵卒跟着趙溫,但是後來這些兵卒便是要麼在斷後當中被砍殺了,要麼就是藉着要斷後的名義逃跑了,反正到了最後,還留在趙溫身邊的,也就是趙溫自己的這些護衛私兵

    趙溫的護衛見狀,也看得徵西將軍的追兵漸漸停了下來,加上人困馬乏,實在有些跑不動了,便尋了一個一個小樹林之內,在一塊背風的石頭後面,用身上的戰袍和布匹之類的,勉強搭建了一個帳篷,又搬來了一些用來擋風的石頭圍在兩側,草草佈置一下,挖了一個淺淺的地窩子出來之後,便扶了趙溫進來。而趙溫也實在是支撐不住了,心力交瘁之下,進了草創的帳篷之後,便迷糊了過去。

    然而並沒有睡好,日間發生的事情還在不斷的刺激着大腦,致使趙溫在夢中的景象,變幻陸離,芸芸紛紛。

    上一秒趙溫還在城頭之上指點江山,下一秒周邊便成爲了一片血海,許多趙溫認識的,或者是不認識的人,在血海當中浮沉掙扎,甚至在相互廝殺在了一起,每一個人都是渾身上下鮮血淋漓,但是依舊毫不退讓,儘可能的將其他人殺回血海當中去。

    而自己的腳下,卻已經不再是粟邑那青磚鋪就的城牆,而是一座不知道鋪墊了多少的人的屍山

    環顧左右,竟然沒有一個人陪着自己,就連自己的家人似乎也是在血海當中翻騰,或是成爲了屍山的一部分。在自己頭頂飄揚着,在血海當中撐出一片天空的,卻是弘農楊氏的一杆旗幟,然而忽然之間,這一杆旗幟便轟然崩塌,暗淡,然後飄向了無窮無盡的血海當中

    摧毀這一杆旗幟的,卻是一名年輕的將領,他身穿鱗甲,昂然而立,似乎也是站在一座屍山之上,片片甲片之上都似乎閃耀着寒光,身形挺拔,面容俊秀,臉龐之上隱隱的風霜之色並沒有縮減其風儀,而是更增加了幾分的威嚴,就像是一柄鋒利的長刀,耀眼,奪目,矗立着,直指長空。

    他是誰

    旋即一個名字在趙溫心中跳了出來,斐潛

    徵西將軍斐潛

    趙溫要喊,卻發現自己根本喊不出來,就連想要掙扎的時候,也驟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血海已經沒過了他的腳背,而在粘稠腥臭的血海當中,也不知道伸出了多少雙手,將其牢牢的抓住,死命的往無盡的黑暗當中拖拽而去

    然後,趙溫大叫一聲,驚醒了過來。

    四周一片黑暗。

    趙溫下意識的一摸額頭,卻摸到了一手的冷汗,被夜裏的寒風一吹,便打了一個哆嗦。

    爲了不引起斐潛追兵的注意,趙溫的護衛根本不敢持續的點燃篝火來禦寒,只是在背風之處,勉強在中間點了一個火堆,此時早就已經熄滅,就連灰燼也是一片冰寒。

    雪雖然停了,但是頭頂用來遮擋風雪的氈布一方面吸了水分,一方面也積累了些雪花,沉甸甸的直壓下來,幾乎就要貼到地面之上,也正是這個原因,空氣越來越是污濁,若是趙溫不能驚醒,說不定就這樣慢慢的窒息而亡也說不定。

    剩餘的幾名趙溫的護衛,都是勉力的擠在一起,將趙溫圍在中間,相互用體溫來抵禦黑夜當中的嚴寒,而雪夜當中的溫度是會降到零度以來,因此這樣的行爲只能是聊勝於無,並不能帶來什麼實際上的作用

    或許有一點。

    “起來起來不能睡了,再睡會死的點火,快重新點火”

    當趙溫哆哆嗦嗦的喊着,讓人重新起來,點燃了取暖的火堆之後,才發現在最外圍的幾名護衛,依舊一動不動的或坐或躺,已經在這個黑夜當中,靜悄悄的,帶着一臉詭異的微笑,死去了。

    或許正是有這樣幾具凍得跟岩石一樣的屍首,擋住了從側面吹來的刺骨寒風,才似得在縮在後面的人,纔沒有遭受到死神冰冷的毒手。

    此情此景,趙溫看着僅存在身邊的十幾個人,痛心得幾乎要流下淚來。

    完了,在這樣的雪夜裏,但凡是沒有找到避風場所的,在野外逃命四散的兵卒,必然便是隻有死亡的命運。

    昨日戰死在粟邑的,或許只有四五百人,頂多不超過趙溫原本兵卒數量的十分之一,但是這一場追擊和雪夜下來,卻能將逃出粟邑的這些兵卒直接抹殺掉十之八九

    “看看有沒有受傷的馬,殺了”趙溫又冷又餓,哆嗦着說道,“顧不了那麼多瞭如今吾等不尋些喫食,恐怕是難以支持到長安”

    雖然戰馬就是騎兵的第二生命,但是當第一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也就顧不了許多了。

    兵卒領命,很快外面就響起了戰馬的哀鳴聲。

    趙溫也得了一些溫熱的馬血喝下,雖然腥臭不堪,但是精神頭也才略微好了一些,纔算是能比較正常的語速說道:“動作都快一些,喫完了便即刻動身,儘快趕到長安,才能算是安全”

    雪夜當中,一隊斐潛的斥候小隊在遊弋。

    比起狼狽不堪的趙溫兵卒來說,有了氈毯和毛衣的加持,這些已經習慣了苦寒的並北邊卒,明顯比起長安關中的兵卒來,更適應冬日裏面的寒冷。

    不過人可以忍受,戰馬卻不太能夠堅持,每走動一段時間,便要尋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給戰馬擦擦身上的汗,再去除腿腳毛皮上沾染的血水泥水,以免戰馬生病,其實比人還更要麻煩。

    這一隊斥候,原本也是應該要回去了,但是對於黑老刀來說,卻依舊不能滿意,不知道是不是運氣用完了的原因,從上一次抓到了些斥候信使之後,便一直沒有撈到什麼好處,這讓原本在新娶的婆娘面前誇下了海口的他,多少有些拉不下臉去。

    但凡自詡是漢子的,便是在外面拼殺,就算流血流淚,恐怕也是要在婆娘面前撐出一個場面來,所以黑老刀就走得更遠了一些,希望多少能再撈些好處

    “隊率肉香我聞到了肉香味”

    “你個哈皮,八成是餓昏了頭了吧,這會兒哪裏來的”黑老刀沒有能夠達成心中預期的目標,多少有些不爽,正開口罵着,忽然停了下來,然後壓低了嗓門,急促的說道,“你個狗日的鼻子好,真的是肉香味”

    被稱之爲“狗日的”的小兵伸長了脖子,在空中仔細辨認了一下,然後說道:“真有肉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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