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1479章 斐子淵的客人
    ♂nbsp; 山東的變化,一時之間還沒有體現到關中來,但是在關中的斐潛,卻迎來了一名新的客人,來自於川蜀的客人,張松。

    張松醜麼?

    也不能說是算醜,但或許是因爲出身川蜀的關係,所以張松並沒有像是冀州等地的人一般的高大,身形略微有些單薄瘦小,再加上過於精明的眼神,多少讓人有些覺得不怎麼好交往。

    當然,張松自己並沒有這樣的覺悟,相反,到了長安城中的時候,還顯得非常的怡然自得,在驛站之中,使喚起驛站的人來,也是絲毫不客氣。

    不過,對於斐潛來說,感興趣的是張松所代表的一幫川蜀人士,而不是張松本身。

    “見過徵西將軍……”張松個頭雖然小,但是穿得衣袍卻不少,外氅長衣中衣小衣一件都不少,在領口之處層層疊疊,很有儀式感。

    相反,斐潛這一幫人,或許也是在胡地待的時間比較長,或許是因爲受到了斐潛本身發明的一些新奇衣服的影響,又或是川蜀地區和並北地區溫差確實比較大,所以習慣也有所不同,衣着也就沒有像是張松一樣,穿得那麼多,似乎就並沒有那麼隆重的感覺了。

    “免禮,看座!”斐潛擺擺手,讓人給張松送上一個錦緞的墊子。

    “謝過徵西將軍。”張松目光落在了錦緞墊子上,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拱手說道,“此墊華而睆,乃大夫之簀,在下位卑,不便其用……”

    還沒有等斐潛說些什麼,龐統頓時就不太樂意了,說道:“汝既言禮,自當知曉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如今見賢者於前,卻狎言無敬,此便爲川中之道也?”

    張松“哦”了一聲,然後看着龐統,有些明知故問的說道:“汝爲何人?”

    龐統雖然在經書之上的造詣比斐潛高深,但是小呆鳥無毛雞畢竟還是少了一些經驗,見張鬆動問,便下意識的張嘴就要回答,卻被斐潛伸手攔了下來,說道:“貴使前來,且爲論經而來?若是論經,不妨且去守山學宮……”

    張松不由得一滯,頓時氣勢就弱了下來,拱手說道:“自然是爲了軍國之事……”

    “既如此,請就座……區區一個錦墊,可比軍國之事更重?”斐潛指了指,毫不客氣的說道。

    “唯……”張松愣了半響,最終還是拱手說道,坐了下來,也不再說什麼錦緞的事情。

    龐統微微哼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斐潛左右看看,笑了笑。沒辦法,漢代的士族子弟就是這樣的德行,張松言語之中說的是錦墊,但實際上並非單單指錦墊,而是另有所指,只不過斐潛並不願意接着張松的話題往下說,陷入張松準備好的節奏而走,所以乾脆直接截斷了龐統和張松之間的理論,然後直接說軍事,也就是告訴張松,就算是張松在經書之論上佔據了上風又能如何?

    張松顯然也是明白了斐潛的潛臺詞,所以在最後張松也就放棄了繼續和斐潛繞圈子的行爲,畢竟他過來,也是爲了談事情,而不是爲了論經文。

    “徵西將軍明鑑,”過了片刻,張松拱拱手,說道,“外臣一路而來,見川蜀如今生靈塗炭,百姓背井離鄉,於心着實不忍,古之有云,伐者,當不斬祀,不殺厲,不獲二毛,不知徵西以爲如何?”

    在一旁的龐統又似乎有些聽不下去,便忍不住想說話,看了看斐潛。

    斐潛虛虛伸出一隻手,嗯,確實是只能伸出一隻手,因爲另外一隻手還綁着繃帶,向龐統示意無妨,然後對着張松說道:“川蜀之內究竟如何,某不得知,不過麼……來人!且取徐元直的表疏來!”

    立刻就有一旁的侍從將徐庶的表疏從一旁的架子當中找了出來,奉給了斐潛。

    斐潛接過,單手抖開,嘩啦啦往桌案上一鋪,到也有幾分的氣勢出來,“……自入漢昌以來,行關中田政,改什一爲二十賦一,亦除徭役,歸於稅中,百姓莫不歡欣,皆稱善也……”

    斐潛擡起頭,看了張松一眼,然後又低下頭接着念道:“……調撥粟黎計十萬石,平抑倉稟,興建粥舍,貸以青禾,今漢昌之內,野民皆歸,賨人伏順,今共計有戶一千三百餘,新增四百餘戶,皆爲新政之功也……”

    斐潛將徐庶的表疏一抖,然後笑而不語。

    “這個……”張松眼珠子咕嚕嚕的轉着,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說辭來。

    事實就是事實,張松也可以強行狡辯說這個表疏有誤什麼的,但是那樣就等於是落了下成了,畢竟原先張松的是按照春秋戰國時期的優良傳統,站在大義的制高點來進行辯論,而一旦變成了爭論一份表章的具體真假問題,其實也就等於是張松原本的策略失敗了。

    斐潛並非不知道張松的意思,張松的話語出於經文當中,原本春秋戰國時期,吳國攻打陳國發生的一件事情。當年吳國大軍攻打陳國,因爲陳國算得上是春秋時期比較早期的國家,雖然國力不強,但是畢竟也是周公親傳的嬀姓,所以很多人對於這樣一個國家反而被當時位於算是南蠻地區的吳越之地所攻打表示痛心……

    正所謂北方蠻子,南越山人。

    當然,張松並不會認爲川蜀是邊緣地區,反而認爲川蜀之地留存有大量的上古遺風,這個麼,自然是見仁見智的時期,斐潛也不會就此說些什麼,也不屑於和張松進行道義上的爭辯,只是將數值拿了出來,擺在張松的面前。

    春秋不僅多義士,也多辯士。

    春秋戰國時期的太宰嚭,一番巧辯,說得吳王夫差一陣尷尬,不能不使人歎爲觀止,沒準張松也是這麼打算着,一來可以藉此揚名,二來也可以壓制一下斐潛的氣勢,第三個方面纔是輪到替劉璋說話。

    張松的說辭,在一定程度上也沒有錯,畢竟在漢代,打仗還是有些重視規則的,正所謂師出必須有名,否則,即使打了勝仗,也不會讓人心服;攻城掠地,燒殺搶奪,擒獲俘虜等等,都得有一個說法,否則,會被稱做“不義之師”。

    所以在現在這個時間點上,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召之即來,來之能戰”的說法的,大都需要先在出徵之前誓師,誓師的主要內容無外乎就是羅列各種名目說法,也就是找理由和藉口,以便說服參戰的人相信這一次的戰爭行爲,是合乎禮儀和正義的舉動。

    任何戰爭,不管找出多麼堂皇的理由,其實都是政治上面的利益衝突,不過,利益衝突歸衝突,總該有些界線是不能超越的,諸如毫無理由的屠殺俘虜和百姓,無限制無目的姦淫擄掠,抓老弱病殘作攻城人質等等,這類不人道的舉動,是任何堂皇的名目理由,都無法抵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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