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1540章 釜底抽薪
    劉曹孫三家之中,作爲各自的首領,劉備的包容度是最高的,但是也不意味着劉備可以無限制的包容,就像是劉璋,若是放到其他兩家之處,恐怕多半就是個必死的結局,而劉備則多少還是會讓劉璋得一個善終,只要劉璋不搞怪。

    就像是後世各家單位之中,有哪一家單位裏面沒有一些天天騷話連篇,不是吐槽這個,就是諷刺那個的人存在,但是對於這些人的領導來說,處理方式也和具體人員佈置各有不同。若是人少,又沒有替換人選,多半都會忍了,大不了當沒聽見,然而若是原本崗位替換性就很強,又不缺這號人,就像是許攸一樣,該殺的時候也就殺了。

    整體來說,斐潛現在也比較能夠理解劉曹孫的各種操作了……

    就像是當下。

    賨人王杜胡,現在對於徵西將軍斐潛來說,有一些重要性,但是並非是非常重要,這一點,川蜀左近的廣漢士族豪右都看得出來,因此也就敢犯顏直言,換成其他人比如說是徐庶,這些傢伙自然就是縮着腦袋,屁都放不出來。

    當然,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利益的關係。

    賨人以往都是在山地深處結寨,這些區域原本就不適宜開墾耕作,所以這些川蜀士族豪右也不在乎,也大體上相安無事,相互沒有多少影響。然而如果說賨人下山,擇地立寨,那麼對於川中平整土地有限的這些區域,就必然會形成競爭關係,反正適宜耕作的靠近水源的土地數量就那麼多,給賨人了自然就少了士族豪右的,再加上作爲士族豪右,按照漢朝的慣例來說,也必須承擔着收繳地方賦稅,傳播行政命令,守護地方安寧的職責,所以既沒有多少好處,又要承擔不小的責任,這樣的事情有誰會心甘情願的調出來承擔?

    因此再這樣的條件下,這些川中豪右出言反對賨人下山擇地立寨,又不歸屬地方的情況,也就屬於很正常反應。

    既然是屬於正常的反應,斐潛自然就早有考慮,所以便不慌不忙的說道:“賨人下山立寨,不選熟田之所,不安插地方職務,不歸地方統管……”

    一旁的士族豪右聽了,原本有些皺眉的也就鬆弛了下來。

    不選熟田,那麼久不必割讓出原本屬於這些士族的土地了,不安插地方職務,那麼也就不用讓出一些地方政務的職位了,不歸地方統管,也就等同於不用管賨人,不用承擔什麼安全啊賦稅啊人口錢啊等等一系列的破事……

    這樣一來,雖然沒有額外的好處,但是至少也沒有失去什麼,因此也就沒有了反對的理由,徵西將軍愛折騰,就讓其折騰去吧。這些川蜀士族豪右左右看看,小聲的對了對口徑,便異口同聲的拱手而拜,說道:“徵西將軍所慮甚是,吾等佩服!”

    川蜀豪右士族沒有意見了,但是賨人王杜胡卻不滿意了,吭哧了一下,畢竟是賨人,也少了幾分的修飾,直接就說道:“將軍!這無有熟田,如何下山?若是如此,還不如在山上自在……”

    “嗤嗤……”川蜀士族豪右當中,不知道是誰偷偷的笑出了聲。

    站在賨人的立場上看,當然是分配熟田的這種操作最好,也就是等於賨人一下山就可以獲得較好的定居條件,現在變成了沒有熟田,也就等於是要重新開墾,那麼對於賨人來說,這個難度確實不小。

    賨人下山,就是爲了過上比在山上要更加舒服安寧的生活,結果這個也沒有那個也要新建,又要拋棄原本熟悉的事物,自然是不太願意。

    “莫慌……”斐潛轉頭安撫賨人王杜胡,說道,“在座各位,哪一家的土地不是從生田變成熟田的?不就是一兩年的事情麼?再說,賨人王不要忘了,在某家旗下,可是有農學士、工學士的,新闢之地,說不得更好呢……若是缺乏耕田牛馬莊禾種子,亦可按照關中舊例,租借與賨人王……如此一來,賨人王還擔心什麼呢?”

    賨人王講的直白,斐潛也回答得直白。斐潛有這個底氣打包票,但是當下劉曹孫卻沒有,甚至連袁紹都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因爲農學士和工學士,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賨人王杜胡想了想,便轉憂爲喜,再次上前拜謝了徵西將軍,然後回去之後又給其他一些賨人哩咕咕嚕解釋了一通,頓時引得這些賨人頭領各個喜笑顏開,若不是杜胡一再約束,恐怕就是當場就會做歌做舞起來……

    一旁的川蜀豪右士族,雖然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但是出錢出種子出牛馬的,又不是自己,就算是想要反對,一時也找不出什麼理由來,最終也就自能是相互看看,無言以對。

    如此便是皆大歡喜。

    團隊領頭人的工作麼,不就是指方向,抹稀泥,平衡利益,分配工作,團結下屬麼?

    簡單麼?

    不簡單。

    因爲斐潛現在做的,讓賨人下山立寨,又給了相當多的好處,這個事情,其實不僅是考慮這自己,也是朝着劉備的下三路去的……

    說的文雅一些,便稱之爲釜底抽薪。

    ………………………………

    郪縣。

    吳懿新獲得了一個討逆將軍的稱號,但是在回到了自家的住所地時候,卻沒有顯現得多麼的高興。因爲吳懿知道,這不過是劉備給的一個安撫之意罷了,並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戰績功勳換來的,而且劉備也同樣擔心吳懿玩一個什麼釜底抽薪,導致川蜀成都左近的局勢受到影響,崩壞整個的戰局。

    “探聽清楚了沒有?”吳懿坐在堂內,沒有點燈,夕陽透過窗楣有氣無力的照進來,在吳懿身上留下了些斑駁的黑影。

    “啓稟將軍……”在大堂當中的吳懿心腹微微低下頭,沉聲說道,“在城外山林間,找到了些痕跡……小的順着痕跡挖掘,便尋得了小槓子等人的屍骸……”

    “……”吳懿沉默了片刻,“可有尋得某的書信?”

    “並未找到。”

    “……此事,不可外傳……”吳懿低下頭,臉龐藏在了斑駁的光影之下,“……另外,你且去打探一下,看看小槓子出城當日

    ,有哪些人馬調動……”

    “唯……”心腹應答了一聲,便退了下去。

    吳懿默默的坐在大堂之內,盯着桌案之上新擺放上去的討逆將軍的印綬,不言不笑,一動不動,直至夕陽落山,四周開始昏暗起來,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良久,吳懿忽然挺直了腰身,然後伸出手,在半空之中停留了片刻,旋即將桌案之上的所有東西全數拂到了地上……

    討逆將軍的銅印,咕咚一聲在木地板上彈跳了一下,翻了個底朝天,露出嶄新篆刻的“討逆將軍章”五個篆字,筆畫之間,多有些倉促斧鑿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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