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1650章 找藉口
    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唯有腳下的一點亮光。

    曹操茫然四顧,卻不知道路在何方?

    心中不由得有些恐慌起來,曹操開始向前而行,起初只是小步而走,後來就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自己開始了奔跑,或者在身邊黑影下的推動,曹操開始不停的奔跑起來,而四周依舊是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有大恐懼。

    這裏是夢麼?

    曹操想要睜開眼,想要擺脫這一切,卻發現自己手腳根本不聽使喚……

    “殺來了!”

    “快跑啊!”

    “瘋子!屠夫!惡賊!”

    “你將被五馬分屍!死無葬身之地!”

    嘈雜的人聲,交錯混淆的響起。四周人影晃動,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波的向着曹操洶涌的拍擊過來,他奔跑着,有的浪頭將他推向前方,有的浪頭卻在阻止他的腳步,甚至還有的浪頭企圖將他湮滅在這黑暗之中……

    不要向後看——

    似乎有這樣的一個聲音提醒着曹操。

    不能向後看……

    曹操在心中這樣的告誡自己。

    然而在混亂和喧囂當中,在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亮,甚至似乎有滾燙的鮮血噴濺出來,噴在了他的後背上……

    曹操忍不住,開始緩緩的轉頭向後。

    黑暗之中突然飛出了許多的人頭,而在最前面的,滿臉的血污和悽苦之色,竟然有七八分像是自己的兒子曹昂的人頭!

    曹操猛地翻身坐起,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間壓在了胸口,渾身上下出了一身的冷汗,氣喘吁吁……

    寢室之內光線依舊昏暗,臥榻一旁的香爐之中依稀還殘留這一些檀香的氣息。

    檀香原本可以安神,可惜依舊沒有什麼作用。

    曹操意識一時之間還沉浸在夢境裏,夢境當中情形依舊讓曹操的心通通的跳着,跳得有些難受。

    天還沒有亮,曹操取了掛在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細碎的聲響讓在外面服侍的婢女醒了過來,然後請示了曹操一聲之後,便有人進來替曹操收整牀榻,也有人前去打熱水給曹操洗漱,還有人捧來了衣冠,伺候曹操梳洗。

    曹操已經漸漸的恢復了平日當中的沉穩。

    這些年,他必須沉穩。

    對於朝堂之中的各項事情,他必須處事果敢,對於士族之中的各種關係,他必須威嚴持重,對於軍伍之中的戰場安排,他必須殺伐決斷,甚至對於普通民衆,他要擺出一副親善模樣,對於普通兵卒,他同樣也要表示親切,但是曹操知道,這些所有的模樣,其實並非是他真正的自己。

    而那些年,年輕的時候,在太學當中,架舟於渭水之中,盪漾於酒樂之重的那個時候,纔是他真實的自己,敞開胸懷,全無防備的自己。

    曹操用熱巾搓着臉,熱氣一點點的散開,目光之中殘餘的混亂和傷感,也似乎隨着熱氣一點點的消散……

    “夫人……”曹操沉聲說道,“還未出門麼?”

    婢女細細小小弱弱的應了一聲,低下頭不敢看曹操。

    雖然和袁紹的戰爭暫且告了一個段落,但是並不意味着曹操就能翹着腳睡大覺了,戰爭的氣息依舊在天空當中縈繞,就像是山峯頂端永不融化的冰雪一樣,雖然四季變換,但是冰寒依舊。

    戰場是你死我活的修羅場,不會有人留有什麼慈悲之心。因爲那些留着慈悲之心的人,已經在第一批當中死去了……

    曹操經過後院院門的時候,腳步停留了一下,目光呆呆的看了封閉的院門片刻,然後便仰着頭朝前而行。

    此刻,依舊不能停留。

    或者說,他已經無法停留了……

    “再等等罷……”曹操心中說道,“或許……再等等罷……等忙過這一陣再說……”

    前廳之外,早有官吏低頭哈腰的在等待着,見到了曹操身影之後小步趨近了上來,低聲稟報道:“曹公,冀州最新的消息……”

    曹操劈手奪過,一邊看着,一邊遠去。

    後院之中,丁夫人頭髮散亂的坐着,面對着空無一人的牀榻,並沒有流淚,因爲眼淚早就在守着曹昂屍首的時候流乾了。

    順着丁夫人的目光而去,在牀榻旁邊矮几之上,是一個高腳花瓶,而在花瓶之中,卻是一截已經乾枯了的桃樹枝……

    ……這裏是蜷縮着的分割線……

    青州。

    袁譚所期待的大勝,所盼望的勝利會師於許縣,終究沒能出現。不僅如此,甚至是在袁紹已經撤退之後,袁譚才收到了消息……

    冰冷的幾個字,讓袁譚原本火熱的心也漸漸冰冷了下來。

    袁譚原先以爲只要他努力,他付出,便能讓所有人看見,便可以讓所有人認可,然而現在猛然間才發現,他的努力,他的付出,一文不值。

    袁譚已經忘卻了在父親膝下環繞是什麼樣的滋味,似乎……根本就沒有?

    當年父親還在雒陽,依舊是在袁家大府之內,並沒有搬出去,似乎每一天都是早出晚歸,見面的時間都是極少,就算是見到了面,也不過就是幾句話,並且等到袁熙出生之後,和父親說話的時間還要分出一部分給袁熙……

    然後又有了袁尚。

    “學業如何?”

    “有何長進?”

    似乎永遠都是這樣翻來覆去的兩句話,然後袁譚講,袁紹點點頭,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

    袁譚曾經以爲,長大後就會好的,到了冀州之後就會有些變化的,等父親忙過這一陣就會有機會的……

    然而,袁譚最終發現,袁紹投射過來的眼神,依舊冰冷,沒有絲毫的溫度。

    甚至還不如看着那些所謂的冀州名士,抑或是普通兵卒!至少那個時候,袁紹臉上還帶着笑!

    縱然是假笑也好……

    就因爲身爲家人,所以理應承受這些冰冷,就應該永遠理解,就應該連這假笑都不配擁有了麼?

    &

    nbsp;袁譚不知道。

    隨着父親袁紹的年紀變大,地盤的擴張,權力的鬥爭也彷彿是如同黑暗的潮水,在陰影之下滾動着,以冀州爲中心,擴散出去,

    自從袁譚他有了弟弟之後,不僅是父親,還有其他的人也在不停的說着,要有一個兄長的樣子,要謙讓,要忍讓,要禮讓……

    於是乎,袁譚讓出了在父親膝下環繞的位置,讓出了跟在父親身邊的時間,讓出了穩定舒適的生活,讓出了窈窕秀麗的女子,他一步步的退,一步步的讓,到了現在,猛然間卻發現自己無處可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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