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1884章大家長,小家庭
    華夏的傳統觀念當中,『家』這個字,一般都比較靠前。

    雖然經常有什麼三過家門而不入啊,舍家衛國啊,棄小家保大家啦等等的光輝事蹟,但是反過來想想,如果說天下人都是爲了集體而不顧家庭,那麼還有什麼必要天天稱讚或是提倡這樣的行爲麼?

    因此士族之間所謂家土之念也就很正常了。

    一個士族,便是一個大家庭,然後再擴大一些,在他們眼中,皇帝也不過是天下士族的大家長而已,恭之敬之,也是在尊敬自己的家族制度。

    只不過,就像是士族當中難免也會出現混沌浪蕩子一樣,皇帝也會有些昏庸的,所以這個時候大多數士族一般都選擇忍耐,畢竟世家追求的是千年而不倒,而皇帝能活多久?

    劉協昏庸與否,許多人基本上都有了認知,當然比起歷史上所謂的那些昏君,劉協還是很不錯了,但是要中興……

    呵呵,今日媚日麗風,正值酣夢之時。

    後世經常有些槓精說華夏封建王朝不能有君主立憲的可能,但是實際上來看,華夏封建王朝當中相權大過於君權的時候,實際上就已經略微和君主立憲有幾分相似了。君主立憲通過議會,亦或是其他形式勾搭其他參政者,達成國政共識,由『首相』頒佈執行,而相權強橫的時候也是如此,聯合幾個大家族,共同架空皇帝,然後由『丞相』推行政令。

    所以若是說起來,外國的君主立憲制度,多少還要稱呼華夏這種皇權相權的制衡一聲爺爺……

    就像是當下的曹操,在入駐許縣之後,就基本上接管了劉協的大小政事,將劉協徹底的擺放在了神桌之上當一個泥塑雕像,而不管是潁川的士族,還是冀州兗州的其他人士,也都很默契的很恭敬的先拜了拜神像,然後回頭找曹操辦實事,就像是君主立憲先去拜見天皇問安,然後具體什麼事情去找首相一樣。

    『哎……陛下……恐無濟社稷矣……』

    『慎言!且論風月!』

    『是,是,小弟孟浪了……』

    『來,來,飲勝,飲勝!』

    士人聚會之時,也難免抨擊時事,但是對於劉協的看法,相對來說漸漸趨向於統一,就是這一屆的劉家天子麼,不太行。雖然說起來可能會比上一屆,或是上上一屆的好一點,但是也就是好一點而已,就像是百分制之下30分和50分的區別,雖然說確實是有提升,但是依舊不及格。

    但是士族子弟聚會,那裏可能會離得開時事?聊得片刻之後,不知道是誰的嘴一拐,又談到了曹洪身上了。畢竟三杯貓尿下了肚之後,這些在野黨,最好的談資又能是什麼呢?

    『諸位,諸位,近日有童謠頻傳,可曾聽聞?』

    『莫非是欲廉非廉,不愧爲禾尤于山也……』

    『正是,正是!禾尤山,青四方,天惶惶,地光光!』

    『哈哈哈,哈哈哈……』

    凡是大家族當中,多數都會有一個貪財二貨,專門收斂財物,死不要臉討要錢財。

    而曹洪,就是當下最爲貪婪的曹家之人。

    加一個前提,『表現出來』的。

    曹馥正巧經過酒肆,聽聞裏面傳來狂放的笑聲,聽了之後不由得勒住了馬,面容陰沉下來。曹洪是譙縣人,而譙縣又稱爲『嵇方』,所謂童謠之意自然也就顯而易見了。

    『少郎君!』曹馥身邊的護衛也是憤怒,紛紛看着曹馥,就等着曹馥一聲令下,便衝進去,或是抓捕,或是打罵,好出了這一口惡氣。

    曹馥沉默片刻,也沒有說話,而是微微踢了一下馬腹,馳騁向前。

    衆護衛也是無奈,相互看了看,只能是跟着曹馥一同離開。

    酒肆之中的士族子弟依舊是猖狂大笑,高呼不絕,根本沒有發現方纔的危險。

    曹馥悶悶不樂回到了家中,見到了父親曹洪,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卻什麼都沒說,便起身準備離開,卻被曹洪叫住,『可有何事?』

    曹洪擡眼看了看曹馥,然後心思又基本上放在了桌案之中。在桌案上,鋪滿了各種算籌,橫豎有序,然後曹洪左手中捧着一卷竹簡,還夾着一隻用來硃批的毛筆,右手則是小心翼翼的撥弄着算籌,添加着數字。

    『……』沉默了片刻之後,曹馥低聲說道,『啓稟父親大人,孩兒歸家之時,於酒肆聽聞有登徒曼議,口出惡言,故而多有憤懣……』

    『哦?』曹洪先是拿了硃筆,在竹簡上做了個記號,然後纔將竹簡和硃筆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桌案一角,使其不至於碰到了桌案上密密麻麻的算籌,『可有使卒毆之?』

    曹馥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曹洪點了點曹馥,笑了笑,也是搖了搖頭,然後又拿起了竹簡,準備繼續覈算。

    曹馥遲疑着,總就是忍不住,說道:『父親大人……前幾日遇得少主,少主亦言父親多財,家貲粼粼猶如過江之鯽……』

    曹洪停下了筆,也沉默了片刻,說道:『少主,還有何言?』

    曹馥搖了搖頭,說道:『並無他言。』並不是曹丕不願意說,而是曹丕根本就是不想要和曹馥多說,就像是多說了就會沾染上了銅臭之味一樣。

    曹洪仰頭,看着天空,半響之後,才微微搖頭,說道:『且由之……』

    『父親大人……』曹馥叫道。

    曹洪再一次放下了竹簡,看着曹馥,嘆息了一聲,『馥兒,吾且問汝,子孝文烈之輩,可明商賈,可通算術?若吾不爲之,主公之下,何人可倚?』

    『這……』曹馥遲疑了一下,接口說道,『尤有夏侯……』

    『呵呵……』曹洪微笑着,搖了搖頭說道,『夏侯亦刖其子……汝欲之否?更何況夏侯坐鎮於後,若是經手此等商賈之事,事務繁雜延誤軍機不說,亦難免受人詬病,又如何能安穩兗豫?如今曹氏上下,如屢冰川,豈有擇易推難之理?若是皆惜毛羽,主公又怎可成事?此事,需要再提,勿使主公困之!』

    『可是……』曹馥欲言又止。

    曹洪擺了擺手,目光已經重新回到了竹

    簡上,『些許污名爾……若可成主公大事,縱然污身又何妨?且去……』

    曹馥吸了一口氣,無奈叩首而退。

    曹洪目光從竹簡上方轉移到了曹馥離去的身影上,然後重新拉達下來,繼續定在了竹簡之上,似乎什麼表情都沒有,也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只不過在不知過了過久,室內才隱隱約約的有一聲嘆息,細不可聞的縈繞了一下,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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