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詭三國 >第1976章青龍一遊,百幣主講
    龍首塬。

    青龍寺。

    當斐潛第一次在龍首塬青龍寺墊上第一塊的磚石的時候,磚石沉悶的落地聲音,也未必所有人都聽得見。身處在時代變動之中的人們,或許能夠感覺到時代變幻所產生的出的聲音或是動作,但是大多數人其實是比較遲鈍的,至少不能察覺出來時代的變化。

    現在,在青龍寺,已經開始散發出了更多的聲音,並且在不斷的向外擴散,就像是一圈圈的漣漪,只有最中心的震盪區域停止之後,外圍才能平靜下來。而很顯然,青龍寺有足夠強的震盪效果和持續時間。

    這或許是斐潛從後世帶來的效用之一。

    因爲很多斐潛在後世所經歷的事情,往往表面上看起來並不怎樣,或者說毫不起眼,但是隻有到了五年十年之後,才猛然發現原來起因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已經被種了下來。

    就像是打開了窗戶,看見了國外月亮圓,然後被亮瞎了眼的時候,就沒有發現蒼蠅也飛了進來,旋即這些被亮瞎了眼的又聽了蒼蠅的鳴叫,就覺得這個房子腐朽透了,要掀翻重蓋。

    而這種思想,甚至會殘留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即便是這些人已經不是學子,成爲了各行各業之中的上層,然後也時不時會爆發出來,比如降低一些原有的符合人民,卻不符合市場的標準,又比如刪除一些關於沉默和爆發的話語,加入一些孝順的外國名人等等……

    青龍寺,現在的作用,便是大體上像給大漢打開了一扇窗戶。但是光開窗戶而不管,有教訓是顯然不行的,所以斐潛在其中加入了引導,就像是給窗戶加了一層過濾網。

    初春的青龍寺? 風物什麼的自然是有些迷人之處,特別是看了冬日的白黑灰之後,當再次看見翠綠嫩綠展露在視野當中的時候? 總歸是讓人覺得欣喜? 並且有一種希望誕生的期待。

    到青龍寺的人自然就越來越多了。

    雖然說青龍寺是驃騎所建? 按照道理來說是屬於驃騎的個人園林,但是驃騎似乎忘記了這個,所以衆人自然也是不約而同的也忘記了這個事情? 並且由於之前很多慶典都是在青龍寺舉辦? 因此不知不覺之中,這裏就成爲了士族子弟習慣性聚集的地區,似乎已經成爲了關中三輔? 特別是在士林子弟心中? 最佳的? 也是首選的遊樂場所? 能夠最爲直觀的感受最新的? 最爲激烈的思想碰撞之地。

    沒有正式舉辦典禮? 位於正中心的大殿和祭壇自然是不開放的,但是這一點都沒有影響士族子弟的熱情,反正旁邊的一些偏殿規模也不小。

    當然,如果說純粹爲了討論時局,指點江山? 也未必是一定要來青龍寺? 畢竟三五個同好湊在一起? 什麼地方不能聊?甚至可以一邊喝花酒一邊講時局? 嘴累了就雞兒活動,不也是挺好?

    所以其實大多數人有事沒事都往青龍寺來,也未必全數爲了所謂的關心國政? 憂慮社稷,而是一些別的原因。

    陳羣穿着一身素白常服,並沒有攜帶一些表示身份的綬帶等物件,裝作一個普通士族子弟的樣子,到了青龍寺。之所以這麼穿的原因麼,自然很簡單……

    雖然說陳羣沒有顯露官印綬帶,但是自幼養成的風度和舉止,以及相當出衆的容貌,都自然而然的會讓一些人注意到他,並且向陳羣點頭示意。

    陳羣也是微笑着迴應,然後緩緩的前行,忽然之間一陣嘈雜吸引了陳羣的注意力,也因爲原本想要上前來搭話的士族子弟轉向了聲浪發起之處。

    『今歲春耕,在下莊園之中,就走了二十七人!皆去西域!說不得月末,還要走得更多!西域之害,已然顯現!』

    『此言甚謬也!昨日才飲蒲桃酒,今日便言西域害,兄臺可真是好口才!』

    『這,這與蒲桃酒何干?某說的是人!是莊丁流失!是華夏之人,亡於外域!昔日西羌……』

    『舊情不必再陳,且問爲何不是全莊出動,皆去西域?』

    『笑話!西域大漠,遙遙千里,九死一生,誰願輕離?』

    『這不就是了,兄臺何不想想,爲何貴莊之中,有二十七人甘願九死一生,卻不願留於莊中?』

    『這!這……這,汝欲譏諷於某乎?』

    『哈哈,在下不過就事論事爾……』

    先前之人頓時大怒,其實走了二十七個莊丁,他也並不是怎麼在意,但是這被拋棄的感覺,卻是他所看重的,畢竟若是真的有人脫離了原本他的控制,那麼也就意味着將來會有更多的人離開莊園,這不免讓其產生了一種危機感,並且他也不認爲是自己的錯,而是……

    當然,他也不敢說是驃騎的錯,因此只能將矛頭對準西域,認爲是西域的這些財富引人敗壞,是西域的物品導致風俗變化,因此需要嚴禁這些西域之物在市場上的流通和宣傳。這些會引得『道德敗壞,風俗變異』的西域之物,還是讓定力更好,有充分的判斷能力的士族享受就好了,完 全不需要拿給普通人去看去知道……

    沒有進過財富和美色的洗禮考驗,又怎麼能成爲一個合格的大漢士族,華夏戰士呢?因此,這些東西就不要拿去毒害普通百姓了,還是讓他自己來承受這種痛苦吧!

    於是乎,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多麼的悲天憫人,是多麼的大公無私,但是很快他的觀念就被人頂了回來,自然心中不平,高聲爭執起來,也就引得衆人矚目。

    陳羣在人羣之中,只是聆聽,不發一言,並且陳羣也注意到,像是當下這種爭論,大多數人似乎都已經是習以爲常,就連在各處值守的兵卒,似乎連多看一眼都沒有。

    陳羣聽了片刻,便走出了人羣,然後他發現,在今日青龍寺之中,雖然對於西域的爭論佔據了很大一個部分,但是也有不少人在談論着其他的一些事情,甚至是涉及很廣泛,不僅僅在政治方面,還有軍事和民生,甚至還有人在議論着西京最新的《貪腐律》,展示着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這種情形,是陳羣在許縣所看不到,甚至連想都想不到的。

    許縣有什麼?

    『善。』

    『唯。』

    『在下遵令。』

    這就是在許縣最多的三種聲音,但是陳羣知道,在這些聲音的背後,在那些光線照不到的地方,有更多更復雜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響着,然後當光亮照過去,這些聲音又立刻會消失,然後等到下一次的黑暗降臨。

    陳羣也注意到,青龍寺之中,有一些人很有意思。

    一些人似乎不是爲了闡述自身的觀念和立場,他們似乎完 全就是爲了和他人爭論而來的,甚至會在上一個場所之中說某件事情很好,下一刻就會在另外一個地方說這個事情不好,而好還是不好的標準並非是因爲他們自身的考慮,而僅僅是因爲對手說好還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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