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路皆有風險,如果往深山老林裏逃,她已經筋疲力盡,劉管家想追,易入反掌。
去古堡裏找榮軒,如果這一切都是榮軒的指使,那麼自己回去,無疑是自投羅網。
最後時刻,信任替她做出了選擇。
她選擇賭一把,賭榮軒對這一切並不知情。
憑着頑強的意志,她奔向了古堡的大門,竭盡全力的大聲喊:榮軒榮軒榮軒你在哪裏
槿妍
榮軒從實驗室裏走了出來。
顧槿妍舉步維艱的向他走過去,喫力的說出一句:救我。便昏迷了過去。
那一瞬間,榮軒的臉色,青白交替。
顧槿妍醒來時,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睜開眼睛時,看到榮軒就坐在身邊,她的一隻手被榮軒握在手裏。
忍着渾身散架的疼痛,她哀求道:榮軒,救救老爺爺
老爺爺
聽榮軒的口氣,他果然對這一切並不知情,來不及跟他解釋的太詳細,她繼續哀求:我帶你去,你把他救出來,他已經被關了很多年了
你現在身體很虛弱,等你好一些我們再去。
不行
一想到自己逃跑劉管家已經發現,現在老爺爺的處境一定非常危險。
必須馬上去,否則就晚了
見她如此迫切着急,榮軒點頭答應:好,你帶我去。
顧槿妍踉踉蹌蹌的攙扶着榮軒準備前往密室,可剛一踏進後花園,她的腳步就頓住了。
她忽然有了顧慮。
自己現在還是這麼虛弱,榮軒眼睛又看不見,如果劉管家控制了他們怎麼辦
榮軒,你能使喚古堡的保鏢嗎
話一出口,她又恐慌了。
她不會忘記,自己正是被古堡所謂的保鏢給送進了地牢。
當然可以,怎麼了
榮軒,我現在說的話也許你不信,但卻是千真萬確,我是被劉管家和你們古堡的保鏢給囚禁起來的,所以我有些擔心,我們這樣過去,會不會她連你也一起
你想多了,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榮軒的話令顧槿妍十分喫驚,她正想問清楚怎麼回事,榮軒說:帶我過去吧。
兩人來到密室,鐵門是打開的,她不用再輸入密碼。
一踏進陰沉沉的地洞,她便大聲喊:爺爺爺爺你還在嗎
迴應她的是地牢的迴音。
榮軒吹了聲口哨,外面突然涌進來四五名保鏢,把這裏檢查一遍,是誰關在這裏
顧槿妍再跑向先前關着老人的牢房時,裏面已經人去牢空。
牢門是打開的,老人不見了。
榮軒,你快想想辦法,那位老人一定是被劉管家轉移了,你快救她
槿妍,你先不要着急。
榮軒看不見,但憑着敏銳的嗅覺,大致也能想象這個地牢的環境。
這一個多月,你就是被在這裏
恩。
顧槿妍蹲在地上,哽咽的應了一聲。
榮軒將她拉起來,心疼的說:抱歉,讓你受苦了,我以爲你離開了。
確實一個月前的早上,他醒來時劉管家來向他彙報,顧小姐離開了。
當時他很失落,卻並沒有懷疑什麼,也許是因爲她的那句,她不喜歡告別,才讓他被誤導了。
你不知道這個地牢嗎
榮軒搖搖頭:我絲毫不知情。
你說你是這裏的主人。
可我也是一個瞎子。
顧槿妍無言以對。
那現在要怎麼辦你一定要救救那個老人,他真的很可憐,我很擔心劉管家會不會對他不利
因爲太過疲勞,又因爲急火攻心,顧槿妍再次暈厥了過去。
當她第二次醒時,榮軒依舊坐在她身邊。
她的情緒相較第一次,已經平靜了許多,她面無表情的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語:那位老人還是沒有找到是嗎
榮軒沉默。
她輕輕的閉上眼,一瞬間心痛至極。
一個月的時間不長也不短,可培養起來的革命情誼卻是無法用時間去丈量的。
顧槿妍心知,倘若沒有那位老人,自己根本不可能有逃生的機會。
可現在她逃出來了,老人卻消失了。
劉管家人呢爲什麼不見了
想到那個惡毒的女人,她面部充滿了憤怒。
你怎麼會不知道她不是你的管家嗎還有你們古堡的保鏢,他們根本就是知道那位老人存在的,你爲什麼不把他們抓起來一個個盤問
很多事情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
榮軒的表情忽然間變得複雜,甚至看起來有些痛苦的樣子。
你知道當你逃出來見到我的一剎那,喊出那句救你的時候,我是什麼心情嗎
你知道爲什麼我的眼睛天生是好的,後來卻瞎了嗎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自己弄瞎了自己,你相信嗎
顧槿妍石化。
她不可思議的望着榮軒,有些不能消化他剛纔連番說出來的話。
這個古堡最初在你看來,可能是世上最乾淨美好的地方,可就像人心一樣,只有剝了皮才知道到底有多骯髒。
我是一名孤兒,五歲時,父母便因爲意外離開了人世,上次參加家族聚餐時你也看到了,我是整個家族唯一的孫子,正是因爲這一原因,給了我太多無法承重的負荷。
十多年前,當我還是一名十幾歲的少年時,我有了一位特別好的朋友,那是一個話不多但卻讓人非常舒適的小姑娘,我們每天一起上學,放學,所有的時間都膩在一起,我喜歡和她待在一起,和她在一起我感到輕鬆,而不像我的家人,只會給我帶來壓力。
我的奶奶、姑姑,對我寄予了太多的高要求,她們要送我出國深造,我不肯,我不想離開我的那位朋友,結果,你知道她們對她做了什麼
這種電視劇裏經常會有的橋段,顧槿妍想也能想得到。
他們趕走了那個女孩或者將她滅口了
她猜測這兩種結果。
然而結果卻出乎意料。
不,遠比這些更噁心和狠毒。
她們找人強暴了她,五個男人,在她十五歲的花季。
顧槿妍深深的被驚到了,一個十五歲的女孩,被五個男人輪殲了,這簡直是慘絕人寰。
回想上次去榮家參加家族聚餐時見到的榮家老太太,她無法想象,看上去那麼慈祥又是宮廷制香聖手傳人的老人,怎會做出如此滅絕人性的事。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死了。
胸口像是被壓上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叫人喘不了氣。
她因爲忍受不了這樣的屈辱,投河自盡了。
她死的那一天,我的眼睛便什麼也看不見了,她從此活在一個黑暗的世界,那麼我也不配再見到光明。
榮軒,這不是你的錯。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驀然間怔愣,因爲這熟悉的一句話。
如此熟悉。
如此觸痛人心。
何況,我是親眼目睹了她被糟蹋
怎麼會這樣
我被幾個人控制着,我想,她們的目的就是讓我親眼看着,她已經不乾淨了。
當時雖然我緊閉了雙眼,但她的哭叫聲,還是成了我一輩子無法擺脫的夢魘。
那時候我就想,我再也不會看這個世界了,我只有永遠的活在黑暗裏,我才能遺忘她所遭受的屈辱。
她當晚便跳河了,而那天晚上,我也親手用幾種毒性極強的花,調配了一種毒液,弄瞎了自己的雙眼。
你不恨你奶奶和姑姑嗎
恨。我若不恨的話,怎會一個人在此獨居十年,我活着是爲了折磨和報復她們,我要讓她們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她們毀掉了一個少女,同時也失去了我。
這或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又或許是一段憂傷的往事。
顧槿妍心中久久難以平息,她開始理解,榮軒姑姑第一次來到古堡要跟她單獨談談時,榮軒爲何會有那般緊張的情緒。
她叫什麼名字
凌寒。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
原來那並非他即興寫的一首詩。
凌寒的遭遇讓顧槿妍想到了徐千嫺。
同樣的悲劇,只是因爲生不逢時。
凌寒生在了一個榮軒還不能保護她的年紀。
而她恰好相反。
你突然跟我說這些,莫非是想說,那位老人就是被你奶奶和姑姑囚禁的
不是絕對,但有很大的可能。我想象不了,在這個古堡裏,還有誰會做出這樣的事。
這麼說,劉管家一定去找你奶奶了
劉管家有沒有去我奶奶我不敢肯定,但你所說的那位被囚禁的老人,現在一定在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