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醫生門診室,醫生接過她的病歷本問:怎麼了
我胸疼。
醫生擡起頭:胸疼掛外科,到我們這裏看什麼
不是,我可能懷孕了
月經過了幾天了
差不多四五天。
去驗個尿吧。
驗完尿拿着驗尿的單子重新回到醫生門診室,醫生掃了一眼後雲淡風輕的說:恩,是懷孕了。
她講的這樣平淡,像是極爲平常的一件事,可顧槿妍聽來,卻是驚心動魄的大事。
她懷孕了
她居然懷孕了
沒想到上次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還真就懷上了。
孩子留嗎
醫生見她發呆不迴應,不悅的又問了一遍:孩子留不留
我、我
到底留不留
醫生非常不耐煩的問了第三遍。
留,留。
給你開一盒葉酸,回去先喫着吧,過一個月來查個b超,期間有腹痛出血及時就醫。
顧槿妍渾渾噩噩的出了醫院的大門,外面風和日麗,可她咋就覺得風雲變幻呢。
她是來看胸痛的,她真的就是來看胸痛的。
懷孕的事情壓根想都沒想過。
雖然那天避孕藥是她自己扔掉的,想要替賀南齊生個孩子的想法也是自己滋生的,但當時也只是一時義氣,真的有了,這麼突然的就要當媽媽了,她還多少有些不能適應和輕微慌張的。
說白了,就是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何況,今天早上她纔剛剛答應了賀南齊的求婚。
怕是這會她突然跟賀南齊說自己懷孕了,賀南齊都要被嚇死吧。
她今年24歲,還有二個月就要踏上25歲的征程,真的要在24歲的歲末,25歲來臨之前,完成一個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兩件事嗎
結婚這一件都夠她消化了,又要馬上弄個小人兒出來
小人兒。
她能帶的好嗎她能扮演好一個媽媽的角色嗎
腦子裏亂轟轟的,全是彷徨無措,完全替代了喜悅,畢竟不是計劃了很久的事情。
她就那麼糾結着,慌亂着,迷茫着,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一家幼兒園的門口。
幼兒園的操場上,老師正帶着孩子們在玩遊戲,一張張如花的笑顏,那麼純真,那麼可愛,讓她的心瞬間就柔軟成了一塊海綿。
她也會生一個這樣的孩子是嗎
長着她和賀南齊的優點,會喊他爸爸,喊她媽媽,像天使一樣存在於他們的生命中。
這樣想想,未免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她又繼續行走,這次走到了自己的家門前。
不是基地的大門,不是楓園,而是一年多來都不曾踏過的地方,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
大門緊閉着,上面貼上了法院的封條,房子終究是被沒收了。
她知道倘若她讓賀南齊把這房子給她弄回來,完全是一事小樁,可是她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賀南齊也沒有主動做,因爲他們都清楚,這個房子是她心裏不能觸碰的痛。
她的父母都死在裏面,死在她眼前,她有什麼勇氣重新走進去
倚在門框邊,她呆呆的坐着,無論過去多久,那一個清晨都像噩夢一樣永存在她的腦海。
她從外面回來,看到父母躺在單架上,身上蓋着白布,從此天人永別。
那一年,她23歲。
正是看什麼都覺得美好的年紀。
眼淚不知不覺蔓延出了眼眶,已經很久了,她不想去回憶這段往事,這段讓她生不如死的往事。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那個單純無憂無慮的她再也不見了。
她哭着哭着就倚在門框睡着了,忽然,她見到了久違的父母,他們言笑晏晏的向她走來。
妍妍,你過的好嗎爸爸媽媽想你了。
爸媽
她瘋了一樣的撲向他們的懷抱。
我也想你們,我天天都想你們,你們爲什麼這麼狠心,要丟下我和安安兩個人
父母與子女的緣分都是上天註定好的,就算是我們不在了,未來的路你也要一個人走好。
可是我們都好孤單,安安一個人在異國求學很孤單,我一個人居無定所也很孤單
你不是懷孕了嗎以後你就再也不會孤單了。
懷孕
爸媽,這個孩子我要留着嗎
要留着,一定要留着
父母的聲音漸漸遠去,顧槿妍彷彿掉進了一個無盡的深淵,她只能在黑暗裏聽到父母最後的叮囑
讓一個不曾體會任何世間疾苦的,嶄新純淨的新生命,跟你做個伴。
顧槿妍醒來時,便知道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夢,可那個夢是那樣的逼真,逼真的她的心像剝開了一樣痛。
尤其是父母最後的叮囑,清晰的迴盪在她耳邊,她失聲痛哭起來,她的爸媽在天堂,一定是看到了她曾受過的那些苦。
所以他們纔派了一個天使,來到這人世間,陪她度過今後無法預知的孤單歲月。
她哭了很久,哭的漸漸累了,心也慢慢平靜了,心底裏一塊囚禁了許久的陰影也一併釋放了。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她胡亂的擦了一把臉,伸手接過:喂
顧槿妍,你該不是逃婚了吧
她吸了吸鼻子,嘟嚷道:我要逃婚了還會接你電話嗎
那你人呢爲什麼不見了
我在外面買菜呢,晚上回家給你做好喫的。
慶祝我今天求婚成功嗎
賀南齊的聲音難得透着一絲興味和愉悅,顧槿妍的心情也跟着好了,是啊,難道不該慶祝嗎
當然,不如這樣吧,我帶你出去喫怎麼樣
不用,就在家裏,我做。
掛了電話,顧槿妍便打車去了附近一家超市,買了一些食材還順帶捎了兩瓶紅酒。
確實是值得慶祝的日子,他們在這一天,約定了結婚,他們在這一天,有了愛情的結晶。
顧槿妍回到基地時,賀南齊並不在家裏,她掏出手機,纔看到他發來的一條信息。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大約一個小時後,她聽到了開門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