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紀官傑的電話,她獨自在街口坐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其實第一次看到賀南齊包養歌女的緋聞時她就覺得不可能,隱隱覺得他是故意氣她,可後來他一系列冷漠的表現又讓她漸漸迷茫了,也許他真的是厭倦了她們這段感情。
然而現在算什麼呢
就在她要接受他們已經從此蕭郎是路人的現實時,所有的人都告訴她,賀南齊還愛着她。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
自從小糰子丟失後,她腦子裏想的全都是找孩子,一顆心也全被憤怒和焦慮填滿着,愛情本該在她這個年紀如花綻放,她卻有一種已經過了這個年紀的頹廢感。
也許是因爲曾經愛得太過熾熱。
那一場愛耗盡了她全部的心力。
她回到晉城後,賀南齊從未主動找過她,這在以前前所未有,於是她漸漸相信了,他們最後一次在海島分別時講的話,他是認真的。
所以她也不去找他。
今天偶然間聽了江瑜和紀官傑的話,讓她對他們這段歷經波折的感情有了新的認識,她就真的開始認真的想,賀南齊爲什麼會這樣
她到底做了什麼或是說了什麼,讓他如此心灰意冷。
在最初孩子丟失的那段時間,她的情緒是崩潰的,無數次的生無可戀,她對自己那時候的行爲完全是麻木的。
如今過了這麼久,雖然孩子沒找到仍是她心中不可觸及之痛,但她的情緒已經冷靜了許多,整個人也理智了許多。
她學會了剋制,也學會了堅強。
平心靜氣的回想了一下她們感情從如膠似漆到分崩離析的過程,這其中最大的問題便是她忽略了賀南齊的感受,她讓孩子佔據了她整個世界,甚至因此而遷怒他,而沒有想過,身爲孩子的父親,他和她一樣痛苦。
甚至比她更痛苦,因爲導致這一系列後果的是他的家人,他每次面對她時,都有着一份無法彌補的愧疚。
那時候她沒想過這些,竟然還對他說出,你可以當作什麼也沒發生,我卻沒辦法再跟你繼續深情款款,早在孩子丟失的那天起,我心中的愛情,就已經死了這樣殘忍的話
回想到這些,顧槿妍把臉埋在雙手中央,深深的嘆了口氣。
度過了彷徨的幾個小時後,她最終決定,去盛世找賀南齊。
每一次都是他先找她,如果這次他真的傷心了的話,那就讓她來挽回吧。
打定主意後,顧槿妍當即攔了輛出租車,直奔盛世而去。
她沒想到這麼巧,她剛從出租車上下來,就看到賀南齊的車從車庫開出來。
急忙付了出租車的錢,她撥腿向他的車子跑過去,出其不意的擋在了他的車頭前。
賀南齊一個急剎車,怔怔打量着前方站着的人。
顧槿妍喘了幾口氣,繞到他的車窗旁,伸手敲了敲。
車窗拉下,他黑着一張臉不說話。
是不是我不找你,你也一直不打算找我
我找你做什麼
他聲音漠然,她不以爲意。
直接拉開他副駕駛的門,不請自進坐了進去。
他蹩緊眉頭,略顯不滿她莫名其妙的行爲。
我聽說了,你把你二叔還有你媽送進了監獄。
這不是你想要的,你還有什麼不滿
我沒有什麼不滿,但身爲受害者,兇手繩之以法,這麼重要的事你都不通報我一聲,你覺得合適嗎
我不通報你,你不還是知道了。
顧槿妍被他犀利的回答堵的有些說不上話,咬了咬脣道:我可以去見見你二叔嗎
他如今人就在監獄,你想去隨時可以去,不用徵詢我。
他承認他就是綁架我的惡魔了
他沒有承認,但自有辦法證明。
所以那時候我說他是兇手,你爲什麼不相信我
那時候的事現在都已經有了結果,你還跟我糾結這些有何意義
真是個叫人冒火的傢伙,句句話跟插了刀子似得叫她接不下去。
你把他們都送去了監獄,心裏挺難受的吧
顧槿妍聲音溫和了幾分,拿眼悄悄瞥了他一下。
心想這下你不會堵我了吧,傻子都能聽出來我關心你來着。
賀南齊一隻胳膊搭在方向盤上,漫不經心點了支菸:你不來幸災樂禍我活該,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真他媽再好的素質都被他逼沒了。
你一定要拿話來嗆我嗎我又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我實話實話而已。
顧槿妍作了個深呼吸,決定快刀斬亂麻:你那位新歡今天找我了。
賀南齊臉上沒什麼表情,但夾着香菸的手指輕微的動了一下。
她沒有如我想象的炫耀你對她的寵愛或是對我有什麼攻擊挑釁的行爲。
她
你不用對我事無鉅細的彙報這些,這些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我早就說了,江瑜是個難得的好姑娘。
你也沒必要把她想的那麼壞,她若是喬希一流,我未必看得上。
顧槿妍視線睨向窗外,嘴裏輕輕呼着氣,裝,使勁的裝。
你看上人傢什麼了你那麼喜歡人家怎麼連人家一根手指頭都不願意碰
她一針見血的揭穿了他。
賀南齊怔愣了一下。
因爲有過那麼一個人的存在,所以後來所有人都成了將就是嗎
顧槿妍豁出去了,你明明就是做戲給我看,又在我面前裝腔作勢什麼以爲我這次還會像前兩次那樣被你激怒嗎纔不會了
賀南齊下了車,甩掉手裏的菸頭,陰沉着一張臉繞到副駕駛,二話不說將她拉下車:我做戲給你看你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顧槿妍,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我賀南齊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自以爲是過了頭就是自我感覺過分良好,但你覺得好別人不一定和你一樣覺得好
撂完這些話,他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顧槿妍望着空氣中一團因爲油門踩得過猛而遺留下來的尾氣,訕訕地想,明明就是惱羞成怒,非得表現出受了奇恥大辱一樣。
不過自己剛纔的言語也確實激進了一些。
她應該委婉一些纔對。
明明是來示好的,弄到最後卻像是戳人傷疤幸災樂禍了。
難怪他那麼生氣
她應該想好策略再來。
賀南齊晚上本來有應酬,出發前意外的收到了江瑜的短信,問他能不能晚上到楓園來一起喫個晚飯。
這是她第一次開口請求。
他同意了。
賀南齊來到楓園時,江瑜已經做了一桌豐盛的菜餚,她不好意思的對着他笑:可能看着還好,但是味道真的不咋樣。
辛苦了。
賀南齊拉了把椅子坐下。
兩人安靜的喫飯,他沒有問她找過顧槿妍的事,更沒有責怪她說了不該說的話。
江瑜喝了一些酒,賀南齊沒有阻止。
一頓飯喫的相對祥和。
晚飯結束後,江瑜拿起她的吉他:我新學了一首歌,我唱給你聽吧。
優美的旋律響起,她純淨的嗓音接踵而至。
賀南齊靜靜的聽着。
唱完了一首,她說:我再唱一首吧。
他沒有阻攔。
就這樣,她唱完了一首又唱一首。
到最後,連她自己都忘了,她到底唱了多少首。
賀南齊想到了最初遇到江瑜的那個晚上,她寧可被人往嘴裏灌玻璃渣也不肯多唱一首歌的堅持,再到後來她最多也就替他唱兩首,而到今晚突然唱了這麼多,他想,她心裏一定是有什麼想法的。
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轉身欲走時,她突然從身後抱住他。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許久,她才哽咽着開口:我就是替你唱歌唱一輩子,我也是願意的。
可是我知道,我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
你說因爲有過那麼一個人的存在,所以後來所有人都成了將就,可是在你心裏,你卻連將就的位置都從未想過給別人。
江瑜說完這些話,慢慢放開手,最後說一句:路上開車小心。轉身跑上了樓。
賀南齊開車回臨水佳苑的路上,收到了江瑜的短信。
南哥,我走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收留和照顧,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其實今晚的晚餐就是一場離別的晚宴,只是再見那句話我無法說出口。
我不後悔和你相識一場,我只是遺憾不能陪你到最後,那天晚上,你說完那些話後,我就明白,我雖然住了她的房子,但是我不可能將她取代。
無法取代一個人是痛苦的,而我亦不想永遠做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影子,我選擇離開,未來的路還很長,我想去繼續追逐我的夢想,未來,願你一切都好。
這條冗長的短信並沒有令賀南齊很意外。
甚至他都已經猜到了。
在她今晚反常的唱了那麼多首歌之後。
他欣慰她的選擇,並給予一定的尊重。
騰出一隻手,他給她回了一句再見,也願你一切都好。
賀南齊的車子開進臨水佳苑,快要入冬了,樹上偶爾殘留的幾片枯葉,也開始零零碎碎的往下飄落。
他停好車,往自己住的房子走去,在一片陰影籠罩的地方,看到了一團蹲在地上的身影。
那影子手裏正捏着一片枯葉,鬱悶的用大拇指在上面戳洞。
看樣子,是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