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裏暗裏的伏擊來了九次,三天一小伏,五天一大伏,然而次次都被他反擊的落花流水。
雖沒造成大的損失,卻成功拖延了他的時間。
不過今夜這一次卻和來時的那九次伏擊天差地別,很明顯不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
黑衣人的數量不過百餘人,卻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就算他帶着幾千的護衛,怕也是討不了好。
只這一次,遠比那九次加起來更讓他不好招架。
策劃這次行動的幕後主使,除了西戎的攝政王慕長封,他想不到第二個人。
不過幸好,他也並不是全無準備。
百餘名黑衣人越殺越勇,縱然另一方人多,也漸漸形成平衡之勢。
“不好了他們來幫手了”
黑衣人中有人喊了一聲,聽到的人紛紛望去,果然見到一大片火光蜿蜒,且越來越近。
此處距離鎮上的官府衙門十分相近,但由於此處地形適合伏擊,便冒險選在了此處。
伏擊開始之前,他們已經派出一隊人前去拖住府衙的人了,看樣子,是失敗了。
有人伏在地上聽了半晌,然後對着同伴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撤”
黑衣人中不知是誰下了命令,所有人在瞧見遠處火光之後全都撤了。
宋懿清這才徹底放心,臉色漸漸緩和,“你有幫手怎麼不早說”
幫手
洛非歡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馬車上又鑽進一個人。
一身黑色勁裝,手中握着沾血的長刀,以黑巾覆面。
瞬間便嚇得宋懿清花容失色,連連後退之際不慎跌在馬車地板上。
只見那黑衣人扯掉自己的面巾,看着被他嚇得不行的女人,露出兩個鋥亮的小虎牙,嘿嘿一樂。
“明義公主莫怕,自己人。”
宋懿清見他面容有些熟悉,纔想起他是跟在洛非歡身邊的牧野。
反應過來頓時覺得自己沒了面子,惱怒交加,她下意識的揚起自己的手就要朝着牧野的娃娃臉扇去,卻在洛非歡帶着笑意卻透着危險的眼神中,恨恨收回手。
牧野眼底也閃過一抹暗光,平日裏笑着露出小虎牙再配上一張娃娃臉,顯得特別隨和,如今沉了臉色,倒是看得宋懿清有些發毛。
不過是一個下人,竟然也敢用這種眼神看她
等她嫁給洛非歡,成了他的女主人之後,教訓他的機會多得是,不必急在一時。
這樣一想,她才覺得心中火氣漸小。
而那兩個人也沒再理她,一邊說着,一邊掀開帷帳躍下了馬車。
“剛剛那一聲撤也是你小子喊的”
牧野的娃娃臉上滿是與他長相特別不相符的狡詐與洋洋自得,“嘿嘿,殿下是不是覺着我特別機智”
“不錯。”洛非歡給出了滿意的評價,摸了摸他的頭,“不枉本殿平日對你的教導。”
一開始的幫手那句是他僞裝進黑衣人中喊的,而後來那句撤,他不過是喊着玩玩,沒成想,真有效嘿。
他嗷一嗓子,所有的黑衣人就跟遭了殃的蝗蟲一般,全跑了。
“不過殿下,爲防他們反應過來,咱們還是快些趕路吧。”
洛非歡點頭,此處距離官衙極近,對方既然選定了在這個地方動手,自然是會想辦法拖住前來救援的官兵,所以即便他派人送了信也未必
所以他便想了個自救的法子,遠處的火光不過是燒了一地的野草,隨着風向蔓延的火苗自然像手持火把前來援助的官兵,再加上幾頭野豬來回跑,便形成了腳步雜亂的假象。
本來沒想到會這麼輕易達到目的,他的後續準備還沒用到,黑衣人就被這小子一嗓子給騙走了。
簡單整頓了一下,整個車隊便重新出發了。
而跑出一段距離之後的黑衣人才漸漸反應過來,再折回去也晚了。
遠在西戎王宮的男人收到消息後,兩指搓捻着紙條。
這便是陵月傳聞中的廢物十七
將他的一百一十一個精衛,騙得團團轉。
好,好極了。
“傳本王令,不必再動手了。”
“那我們,就眼睜睜看着陵月和東籬結盟”
這兩國結盟之勢已成,再做什麼也是徒然。
再者說四大國平靜的時間已經夠久了,是時候起點波瀾了。
他捻着一串檀木珠,半張臉的輪廓隱在黑暗裏,“不是還有一個文越呢麼。”
“王爺的意思是”
裝飾古樸且燃着檀香的宮殿中,再無人說話,只餘檀木珠有節奏的碰撞聲。
翌日清晨,夜重華正在處理宮中新送來的奏章,手中提着筆,整個人卻是出神的狀態。
知道了弟弟還活着,他本應第一時間去找他。
可是,他卻猶豫了。
依照昨天他對他冷淡的態度,應是不太喜歡他的吧
畢竟十九年,他從未承擔過一分身爲哥哥的責任,甚至連他還活着也不知道。
他一定很怪他。
突感一絲陰冷之氣,夜重華猛地擡頭,看清來人之後噌的起身。
起身之後,卻不知該做什麼,動了動脣,也不知該說什麼。
半晌,只是叫了他一聲,“重錦”
“重錦”思無邪輕笑一聲,口中又重複了一遍,“倒是個好名字,只可惜我已經做了十幾年的思無邪,再也做不回夜重錦了。”
“對不起。”
他夜重華活了近二十年,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萬千百姓皆對他愛戴敬仰。
他坦蕩的行走於世間,到如今,卻發現他唯獨虧欠一個人。
那個和他一母同胞,生來應是金尊玉貴卻因爲所謂的雙生不詳而被生父扔進火堆裏的弟弟。
“夜王殿下天之驕子,這一聲對不起着實不敢當。”
思無邪越是這樣說,夜重華內心越是苦澀。
他的目光落在思無邪隱在斗篷裏的右手上,緩緩向他靠近。
在夜重華即將碰到他斗篷的時候,他微微一退。
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他低垂的眼睫一顫。
“讓我看看你的手。”
思無邪微一勾脣,眼中卻平靜無波,“你想看”
他也不等夜重華再說話,戴着金色護甲的右手一下子亮在夜重華的眼前。
五指鋒利異常,像是兇獸的爪子,泛着詭異的金芒。
這一細看才知道,被金色包裹着的不只是他的五指,他的整個右手,甚至一小節手臂,全被藏在了裏面。
與他的皮膚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像是已經長在了他的手上,與他雪白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刺得夜重華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