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執宮 >第二百三十章:不敢不忠
    梓宮裏,前來弔唁的妃嬪們不少。但大多都是衝着皇帝去的。

    至於什麼人香消玉殞,她們纔不在意。

    莊凘宸下了朝就直接過來了,岑慕凝比他早到片刻。剛下轎,就等在原地接駕。

    “皇上。”莊凘宸見她雙眼微微泛紅,眼下一片青色,不免皺眉:“皇后昨晚沒睡好,不必這麼早就過來。當保重身子,梓州還需要你來照顧呢。”

    “皇上放心,乳母以及胡神醫將梓州照顧的極好。臣妾也會盡心看顧。”岑慕凝幽幽嘆了口氣:“可憐茂貴嬪,入宮沒多久就遭此噩運,還這樣年輕,臣妾深感惋惜。”

    如舊,莊凘宸伸手握住她柔軟的玉手,兩個人並肩走進了梓宮的正殿。

    殿下,蒼憐和旌僑跪在火盆邊迎駕,兩個人的臉都被那紅彤彤的炭火烤的紅漲,青絲上沾染了些許紙灰,看上去卑微又憔悴。

    岑慕凝特意觀察了一下莊凘宸的反應。他一眼都沒顧得上看那兩個人,徑直走到牌位前默默良久。

    妃嬪們這時候也都跟了上來,個個悲傷欲絕,滿臉是淚,哪怕真的哭不出來,也樣擰疼自己的皮肉掉下眼淚,不然萬一被皇上瞧見了,一定會不高興。她們更盼着因爲哭的悲傷,能得到皇上些許垂憐。

    半晌,莊凘宸對身邊的岑慕凝道:“你隨朕進去看看茂貴嬪吧。”

    “是。”岑慕凝略點了下頭,隨着她走進了內室。棺槨之中,茂貴嬪妝容精緻,髮絲整齊,栩栩如生。“臣妾讓人好好替她收拾了遺容,希望她能走的安心。”

    “朕沒能給她一個交代,她如何安心”莊凘宸雖然對茂貴嬪沒什麼感情,但一想到是蒼憐辣手行兇,心裏就不舒服。他仍然沒有變,這些年來,依舊不喜歡太有手腕的女人。

    岑慕凝略微嘆了口氣:“茂貴嬪愛重皇上,必然知道這後宮裏有後宮裏的法則。很多事情,沒有交代就是最好的交代。”

    “那麼你呢”莊凘宸側過臉,看着她的眼睛。

    岑慕凝沒有絲毫心慌,反而很平和的衝他微笑:“臣妾也屬於這後宮裏的人,亦如此。”

    “你兄長已經勸回了褚家兩位少將軍。”莊凘宸若有所思的說:“朕相信這一仗一定會贏。”

    “有皇上指揮自若,將士們馳騁沙場,必然凱旋。”岑慕凝惋惜的掃了一眼茂貴嬪,轉了口風:“皇上,臣妾想替茂貴嬪求個恩典。”

    她剛開口,莊凘宸就知道她想說什麼了。“你放心,朕已經吩咐下去,讓茂貴嬪以妃位禮遇下葬。這是朕虧欠她的,也是顧及她母家顏面。”

    “多謝皇上。”岑慕凝望了一眼天色:“皇上才下朝,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吧。臣妾再陪一陪茂貴嬪可好”

    “好。”莊凘宸看着她的眼睛,依舊是那麼的清澈動人。可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光好像被一層冰冷的外殼包裹着,他想要接近她,哪怕再多一點點,竟然也很困難。

    “恭送皇上。”岑慕凝朝他屈膝。

    莊凘宸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轉身走的那個瞬間,竟然那麼不甘心。就因爲蒼憐嗎她變得那麼難以親近,那麼抗拒,甚至故意疏遠他

    以至於他離開梓宮的時候也沒看蒼憐一眼。

    蒼憐的臉被這爐火烤的滾燙,可是心卻冰涼冰涼的。皇后你好凌厲的手段。

    妃嬪們見皇上走了,多半也跟着散去。

    誰都不樂意平白無故的沾染晦氣。但也有人故意留下來,就爲了多看一眼昔日高高在上的憐貴妃,如今如同茂貴嬪宮婢一般的卑賤。

    她們只是看,卻不多一語。

    這位憐妃娘娘,可是太后調教的人,連茂貴嬪都敢殺,皇上也無聲的寬恕了。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敢輕易招惹她。

    岑慕凝出來的時候,見廖嬪和欣美人都在,少不得問一句:“你們怎麼不回去”

    “臣妾是想陪一陪娘娘。”廖絨玉也是連連嘆氣:“茂貴嬪的命也夠慘的,從高樓上墜下,好不容易熬到醒轉,誰知道一夜之間就又走了。當真是可憐。”

    對外,只是說茂貴嬪驟然歿了,沒提毒斃的事。但這宮裏的人誰也不傻,皇上處置了憐妃,足以說明原因。

    “各安天命罷了。”岑慕凝無奈一句:“活着的人也未必就有多好。”

    “皇后娘娘,臣妾是不是來遲了”蕾祤這時候才走進殿中,纔來就看見憐

    妃還在燒紙。她徑直朝皇后行了禮,便從宮人手中接過了香,預備給茂貴嬪上一炷香。

    “嘶”

    香插進香爐的一瞬間,手碰到了另一炷香,香頭上燃燒的那一段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掉了下來,燙在了她的手背上。

    “看樣子茂貴嬪是不喜歡恭嬪的這炷香了。”蒼憐忽然開口。“有些事,人或許看不清,可是天看的清。能瞞得住活着的人,未必能瞞得住死去的人,恭嬪,你說是不是”

    “不過是不小心罷了,哪裏就有那麼多說道”蕾祤重新進香,這回十分順利。“何況鬼神之事,一向是宮裏的忌諱,憐妃娘娘在這時候說起來,就不怕傳出去讓皇上聽見了不高興嗎”

    “都少說一句吧。”岑慕凝沒精神聽她們口舌。“本宮覺得心情煩悶,恭嬪,你陪本宮走走吧。”

    “是。”蕾祤跟在皇后身邊離開。

    廖絨玉和欣悡有些奇怪的互睨一眼。

    蒼憐卻在這時候輕笑起來:“你們瞧見了吧皇后娘娘歷來如此,能在她身邊,受她庇護的人,必然得是有用的。若沒有用處,留着也是白搭。還不趕緊回去想想,怎麼取悅皇后,這可比向皇上獻媚難。”

    “憐妃娘娘真是有心氣的。”廖絨玉露出了鄙夷之色:“能屈能伸,縱然在這樣的處境下,還能想到該做什麼。當真叫臣妾敬佩。”

    欣悡啐了一口:“廖嬪姐姐,咱們還是走吧。有些人的嘴巴,比那黃紙焚燒的氣味還醜呢。待久了,噁心。”

    蒼憐也不惱,邊往那銅盆裏扔紙錢邊笑:“得勢張狂,也總歸得勢過。不像有些人,只配跟在被人身後給人家提鞋跟。”

    看着她倆憤憤離開,蒼憐才歇下了臉上的得意:“旌僑,你可把本宮還苦了。”

    旌僑沒敢吭聲,只顧着一直往銅盆裏扔自己折的銀元寶。

    “若本宮有東山再起之日,你該如何侍奉,你心裏可得有數纔是。”

    從梓宮一路往御花園去,岑慕凝都沒說話。

    直到一處涼亭前,她才屏退了旁人,只留蕾祤一人在側。“茂貴嬪葛氏,是否折損你手”

    “皇后娘娘這話問的,臣妾都無從辯駁。”蕾祤微微勾脣,一雙眸子裏盪漾着春色。“若臣妾說不是,娘娘一定不信。可臣妾真沒做過,焉能承認。”

    “憐妃的確可惡,她也的確想過要茂貴嬪閉嘴。所以當晚,她纔會冒險潛入月樺殿。偏不湊巧被旌僑跟上了。要甩開旌僑必然要浪費些功夫,而你就是這個時候動的手。以至於她進了房,發覺茂貴嬪已經死了,急忙離開。旌僑隨後進入房中,只顧着尋找前頭進來的人,而本宮的人恰好這時候入內,只將她一個人拿住。”

    “皇后娘娘的安排,自然是最妥當的。”蕾祤溫眸一笑:“拿住了旌僑,等於拿住了皇上和憐妃兩人。”

    這話讓岑慕凝微微詫異,就連她也覺出旌僑是皇上的人。

    “爲什麼要這麼做”岑慕凝凜眉,眼底有些涼意。

    “皇后娘娘肯替臣妾遮掩,不就已經心中有數了嗎”蕾祤輕柔的笑了一下:“否則娘娘將顧慮稟明皇上,臣妾只怕也沒有機會陪娘娘逛園子說話了。”

    “本宮沒將疑慮告訴皇上不是爲了包庇你。”岑慕凝有些生氣。

    “自然。皇后娘娘和臣妾都一樣,是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臣妾之前,是太后的奴婢。太后可以對奴婢無情,可無論到什麼時候,奴婢都不能對自己的主人不忠。尤其是主人已經死了,奴婢能做的就是爲她復仇。”蕾祤說這話的時候不禁激動起來。“臣妾是真心喜歡皇上,從侍奉太后開始,臣妾就喜歡上了少主人。揹着太后,勾引少主人,是奴婢的錯,可奴婢從未想過傷害太后。縱然太后不信,奴婢也只是因爲心急,因爲不甘心,怕自己想要的最終成爲泡影,纔會急不可耐,不顧主子的吩咐。這也是奴婢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

    她的身子輕輕顫抖,眼睛裏閃爍着淚光,卻又強忍着不許自己悲傷。極大的悲傷衝擊着她單薄的身子,這個時候,蕾祤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扭曲。“我最恨的,是沒有從三重樓上把那個賤人推下來,沒有放一把火燒的她遍體鱗傷。茂貴嬪是不該死,可只有她死了,那個賤人才能遭罪,才能現在你我都能看見的下場,雖然遠遠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也總算是爲主子出了口惡氣。皇后娘娘,您的母親也是被她害死的,臣妾不求您來包庇臣妾,只希望您懷着和臣妾一樣的目的,不要阻礙臣妾復仇便是”

    蕾祤鑽進了拳頭,額頭上的青筋猙獰着:“待某天,臣妾達成心願,甘願任憑娘娘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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