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齜露着牙，淺勾嘴弧，一雙眼球從入門的那刻起直扣在幻兮兒身上，對視許久仍憋悶着嘴不說話，神情之態與人迥乎不同。閃舞網</p>
“那人不就是……”幻兮兒記得她偷潛入郭府時聽到的對話就是他和郭大小姐的，只是今日的他缺了道魂兒似的，眼睛深處透着講不清道不明的迷離。</p>
“論法，巡司衙爲首，論江湖道義，逍遙館爲尊。”郭大小姐重燃了氣派的囂張噴涌着怒火，沖斷幻兮兒的記憶，“今日我郭家被縱火燃府，於公於私都請館主秉公處理。”</p>
“怎麼回事？”幻兮兒愈感迷惘，對峙的兩方挺多也被迷糊得不成樣，此刻大家無暇也無力爲她解答。</p>
“於公也好，於私也罷，江湖之事本館主自當定奪。”館主微抿脣角，漫不經心地翻轉手心，腕朝裏拐。深諳館主心意的莫飛自覺讓出道來。</p>
“她去的地方只能是巡司衙。”館主握住青邪扇往手心處輕叩扇柄，不起波瀾的臉上帶上不怒自威的神氣說道，“自打郭老太太委託重任於我時起，古凡城的陟罰臧否可真要好好擺上日程了。”天狼聽得其意率先截在郭府家衛的前頭扶起楚欣佑出了醉花坊。</p>
地上徒留的一泊鮮血刺痛了幻兮兒的心。</p>
沒有討到多餘便宜的郭家大小姐好歹把人鬧進了牢裏，微泄了些憤氣，再加上瞧見了幻兮兒着急的模樣，最終還是一臉得意地大搖大擺離開。</p>
“少爺，爲什麼你把楚欣佑抓了？”郭家大小姐剛跨出坊門，半側着腦袋的幻兮兒就立即睜大眼皮對準館主發問，“那個男的不是郭綺若的人嗎？究竟發生了什麼？”</p>
“兮兒妹妹放心吧，楚欣佑收監在自家眼皮下，至少是安全的。”莫飛既不吵鬧又不咒罵，“我們不會是被那個男的耍了吧？”困惑擠在他的腦殼煩得他使勁兒撓搔着頭。閃舞網</p>
“耍？”幻兮兒更加混亂，兩眼徘徊在倆人臉上。</p>
“是我們錯了。”館主再無他話徑直就要離了醉花坊。</p>
“我不懂，少爺，我們錯什麼了？”幻兮兒伸長胳膊擋在門口。</p>
“兮兒，以命償命的事還是暫且放下吧。”館主遲緩着嘴默默開口，放低的嗓音卻清晰地竄出他本不願說的話。</p>
“什麼？這不公平！”幻兮兒猜測不出能頃刻左右了英明神武的逍遙館館主的原因，在她眼中郭家大小姐若是伏法不成，絕離不開她無法苟同的偏袒。</p>
“兮兒，這世道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只有相對公平。”他偏離自己的視線不忍對上幻兮兒的眼。</p>
“所以，我只能在救欣佑姑娘和死去的衍姐姐之間做一個抉擇麼？”館主突然的冷漠讓她不知所措的同時也心寒了一片，幻兮兒憋紅眼眶，即使心中吶喊成狂，臉上也極力保持平靜，“理由呢？左右了你的理由是什麼？”她不自覺地復話再問。</p>
“稍晚些告訴我你抉擇的答案。”看着幻兮兒悽楚的眼，館主於心不忍，他急急撇下話就出了醉花坊駕馬離去。</p>
幻兮兒寒襲心腔，館主的堅決態度令她失神地倒退了兩三步，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究竟是衍丫頭的仇重要還是楚欣佑的命重要，抉擇艱難，她癱坐在椅上，撐手撫着自己的頭額，頭疼陣陣。</p>
“胡話！”幻兮兒呵聲掐滅他的心思，“郭府是什麼地位，難道你不知道嗎？逍遙館怎能背上這種大義不道的罵名？”她就算再怨天道不公，冷靜之後也能理解館主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事。閃舞網可江湖規則道義困縛住的何止他倆，幻兮兒望着地上的斑斑血跡，她的善心還是最終佔據了上峯，“救欣佑姑娘吧，至少拯救生命遠遠比困厄在罪惡深淵中有意義。”幻兮兒對着莫飛擠笑，鄰座桌上的那瓶百花釀的芳香純心靜氣，歇靜好半會兒的幻兮兒心裏盤算的事也多了些。</p>
“莫飛哥哥，剛纔兮兒任性失禮了，請收下兮兒的歉意，小酌杯花釀美酒吧。”她不由分說地把酒端到莫飛的眼前，“這新制的香米糕也嘗塊鮮吧。”幻兮兒拿起一塊直接塞進莫飛的嘴裏，融着酒香嚥進他的肚中。</p>
一盅酒約搭了三四塊香米糕下肚，莫飛紅躁着臉開始胡謅話來，不久，醉意倦襲得他趴桌酣睡。</p>
“莫飛哥哥，原諒我，欣佑姑娘我要救，衍姐姐的仇我也要追究。”幻兮兒晃了他的肩頭幾下，確認莫飛沉睡後，悄悄環腰摸出巡司衙的牌令來，她迫不及待地就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p>
果然，牌令在手，昔日虐她的巡司衙衛也任憑差遣。</p>
“少爺命我前來執行一項機密之事，爾等莫要聲張。”她一本正經地撒着謊，守牢的衙衛聽得字句真切也不阻攔，“帶我去見楚欣佑。”衙衛們聽令行事的規則條例這會兒倒是好用得很，照目前而言，幻兮兒實施自己的小計謀還算得心應手。</p>
“你先忙去吧。”一走到楚欣佑附近的牢房幻兮兒就支開引路的衙衛，怯怯小聲地朝牢房之內的楚欣佑喊話，“欣佑姑娘。”</p>
楚欣佑循聲望去，幻兮兒正快速地嘗試着每根有開鎖嫌疑的鑰匙。</p>
“快，換上。”幻兮兒二話不說，脫衣要與她換裝。</p>
“走吧。”一個個死去的親近之人一步一步打擊了楚欣佑的心，她頹廢得什麼也不想。</p>
“快點換上，再晚點來不及了。”幻兮兒看着無動於衷的楚欣佑，自己直接上手扯她的衣服，“你要是這麼頹廢下去，枉費我的一片心意不說，那秦老爹和小粒不是白死了嗎？”</p>
“我無能還報什麼仇！”被撮到痛處的楚欣佑哭喪着臉，現實把她打擊得尤爲脆弱。</p>
“知道自己無能，還有什麼臉面頹廢，若你心中仍有愧，應該想方設法出去，至少別他們死不瞑目！”幻兮兒扇了她一巴掌，“你若想死也行，先還了他人的恩再痛快去死！”陡然經歷生離死別時毫無節制的自棄是幻兮兒最爲鄙視的做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