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逗留了會兒,老來頗善的醫診之心並沒有一下子就把對症救治的斷契之法揭露出來,幻兮兒腆澀着臉,一把上漲的燥熱微微淡散之後,她纔想起陸先生有的是超然的醫術。┏rad八┛
“陸先生,您可有法子對付斷契的懲戒?”
“老夫……”陸先生着館主的臉色回覆得不盡痛快。
“陸先生忙碌了許久,也該讓他歇歇去了。”逍遙館館主婉約掐去他極有可能點破的話。
“可是……”幻兮兒自認爲人命關天,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老夫學的是治病掌毒的本事,館內其餘的事恕老夫有心無力,難以成全雲兮少主的心意。”他能推卻的無疑是說些迎合館主之意的話,不過幻兮兒人緣豐足,陸先生暗自要幫的希望還在,“館主現在身體有恙,還是靜養爲好,不如我們暫先退出房外。”
“好。”幻兮兒心上雖爲掛念,也只好暫退出房,暗失神采的她萎靡得像假使着四肢的走屍。
“雲兮雲兮,浮雲若兮,進了逍遙館,不到最後一刻,如何輕易放得?”陸先生隱語暗示,一句覆上循復的“雲兮”之詞似乎有意要點撥於她。
靜廊上,幻兮兒徘徊許久,不得不承認靜思堂裏那個她頂撞過的隱雲老祖目前是她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人。
不過,執拗在心底的那口氣還沒完全醒悟明白,她依舊選擇傲着股氣匿在心口,悶悶地走來,又悶悶地跪下,對着隱雲老祖的房門正中,一句話也不說,好似雙方對戰場上,她自棄銳利,心甘情願束手就擒。
“老祖,雲……”擔心老祖爲救治鳳雎耗損心力的阿九一直到深夜都未敢離出他的房間,幻兮兒輕悄的腳步踏上房前臺階之時,他和老祖即已熟知。
“由她去吧。”老祖微拂着手,不多置理。
飄着冷絲寒氣的夜就這麼在她單薄的衣裳上裹襲到天明。
睏倦牽累了漸漸黑圈的眼框,一直到晨起備炊漿洗的侍僕躥身來回時,她才稍稍回了些精神。
“啊,這是什麼?”幻兮兒褪去朦朧的眼,定睛一,自己跪着的膝蓋上伏着一隻狀若蜥蜴的四腳臭蟲,特別的是它剔透雪白的身上獨剩一條顯露得明明白白的血脊骨條,除此以外,她真的不知道該從哪兒去瞧它的眼。
她跳脫開,掙身起立,痛痛快快地把它甩落到地上,抖落的它一身皮筋糖般,只是彈了幾下又穩穩伏在一磚面上。
“這究竟是什麼啊?”幻兮兒被它紋絲不起的呼吸驚嚇到,又往後退了兩步,來往的僕侍見怪不怪,依舊忙碌自己手頭上的事。幻兮兒不斷搓揉自己的眼,那怪異的爬蟲實實在在地挪近了與她的距離。
“別過來!”幻兮兒鄭重其事地警告。
而它好像沒開眼的寶寶,起着勁兒越離越近,偌大的院庭裏,她以爲跑了就好,可每跑一步,回頭遇見的卻是不斷增截的它,身子腫漲成橢形,骨碌碌地越跑越快,沒一會功夫,它就像吸咐的魔盤死死黏住了幻兮兒的腿柱子。
“走開啊,快走開!”幻兮兒苦屈無法,綁了個水球的她只能儘可能地再往前多挪幾步,沉重而滑稽的樣子很快由靜思堂傳到了墨軒閣。
不過隱雲老祖不發話,誰也不敢把事兒傳到館主的耳旁,虧得已好轉許多的楚欣佑,早已閒荒了心準備出屋繞在人靜的地方逛逛,沒曾想倒是聽着了兩個背地裏賭着約的朗衛,他們彼此嘀咕得津津有味, “幻兮兒”三字不慎溜進了楚欣佑的耳蝸裏。
“我要見館主!別攔我!”楚欣佑並不收斂自己的率直,喧鬧的動靜也引來了莫飛和天狼。
“兮兒姐姐出事了!”兩人開口不及,楚欣佑卻率先衝着兩人大嚎,企圖將自己的嗓音擴到最大。
不負所期的是一聽到“兮兒”的名字,逍遙館館主再淡然的心也會波瀾四起,更別說出事。
“究竟怎麼一回事?”館主親自開門來見。
“你問他們!”楚欣佑情緒不平,她厲聲指責圍住她的一羣大男人,“在場的朗衛們恐怕沒有一個是不知道的吧!”
“說!”館主暗沉下嗓子,這種陰森怪氣的冷漠刺透朗衛們驚懼的心。
“館……主…是館…”朗衛們嚇得詞不成句,還是領衛之首的天狼替朗衛們承責,“館主,是阿羅。”他能講的最言簡意賅的解釋不過是報上它的姓名。
“爲何這麼快!快走!”多麼樸實雅素的一個名字卻讓館主衣衫未整地奔向了她。
阿羅,是逍遙館裏傲嬌的天使,一體二面,既有腹黑暗餓之使,也有正心撫緒的明媚一面,但不管哪面,只要它定奪了結局,也就預設了逍遙館的嚴懲。
“館主,留步。”阿九不出意料地截住他們的去路,“老祖在呢。”他善意提示。
果然,眼角斜倪可見隱雲老祖像個石墩佇在階前,底下幻兮兒暝閉雙眼,木楞着腳直挺挺立在他的眼前,阿羅像個傻癡的孩靠着一副死賴的功夫終於完全佔取了她的神識。
全館上下只有館主和莫飛有過這樣的經歷,阿羅對於他們而言就是一面冷寒的鏡子,只映照人心之內,絕不外映人影。
因而他們懂得若要阿羅良善一點,非得越靜越好,可隱雲老祖並不希望如此,素在暗淡之處的阿羅突然被提到光亮的院庭,光衝着這點,在場的人都能知曉老祖要麼是往死裏整她,要麼是耗着心力要重點培養她。
大家儘可能放靜動作,最起碼別讓阿羅的血脊骨條全然黑掉。
不過,外力之期還是得靠自個兒的心意,隨着阿羅不斷牽引神經,幻兮兒腦子裏的記憶開始恍恍惚惚地投射在它剔透的身板上。近至昨晚暗漆的窗前燭火,阿羅不斷追溯着她歷過的種種回憶。
惜緣樹裏的驚懼,三晴閣裏的心疼,還有與館主相質的委屈,一幕幕被追回,本來面上平靜的她也隨着不同的回憶漫上不一的神情,阿羅的血脊骨條緊跟着泛出微微青藍。
“這死胖子怎麼不找點兒好的啊!”莫飛壓低鼻腔悶嘴叨罵,在前的館主跟他一樣的心情,攥着拳的每一眼他都怕稍有不甚,他在意的心女子就被它折騰得半死。
但專挑人逗的阿羅並不懂得適可而止,它鑽人心思的勁兒灌漲得愈加兇猛,很快,它就拽着了幻兮兒怨氣在身的起源。